楚留香隻有偷彆人的份兒,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委屈?一個束發的簪子當然算不了什麼,偏那少年是當著他的麵偷去的,那張揚一笑,盜帥心胸開闊,並不十分生氣,隻是忽然就理解了,當年他從金伴花手中盜走白玉美人時,那位金公子是何心態了。
他一手掬著頭發,一邊喝粥,再抬頭,四個女孩子都在捂臉笑。
他為她們擔心,她們卻聯合外人坑他?這簡直比當麵盜簪還教他生氣。
楚留香一句話也不說,板著臉喝粥,專等人哄。
林默頭上簪子還比較富裕,過去幫楚留香攏攏頭發,順手從拔下一個比較素淨的給他插上,再用發帶係好。盜帥還是那個英俊瀟灑的盜帥,雖然有幾絲淩亂的發垂在鬢角,卻不見狼狽,反添了幾分放浪之感。
“生氣啊?”林默扯扯他袖子:“好了好了,是我們錯了還不行麼。”
楚留香勺子攪著粥,淡淡道:“我怎麼敢生姑娘的氣呢?畢竟我的智商隻有七歲,要是姑娘惱了,把我拋下,我這樣的白癡在外麵豈不是要活活餓死?”
蓉蓉掩口偷笑,紅袖快人快語,道:“默姐還不了解咱們楚少爺的脾氣,你越是哄他他就越是來勁,要我看啊,就是楚少爺真成了白癡也絕不會活活餓死,就憑這張臉呀,有得是人想養他呢!”
宋甜兒道:“依我看傻一點更好,放家裡也安心。”
楚留香還沒來得及擺出更生氣的模樣,要說的話才剛吐出一個氣音,一隻手悄悄伸到他肋下,還沒來得及作亂就被他一把擒住,來了個反向偷襲,甜兒怕癢,被搔得咯咯直笑,大叫道:“好了好了,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哎呦。”
楚留香道:“今天你們一個都跑不掉,剛才是怎麼笑我來著,現在統統還回來。”說著,又把手伸向蓉蓉和紅袖,林默坐得遠,暫時幸免於難,然而她未雨綢繆,悄悄放了遲鈍光線,可憐堂堂盜帥,又被人製住了手腳,身上的癢癢肉一處也沒被放過。
嬉鬨了一會,好不容易把早飯吃完,楚留香道:“那小子究竟在紙上寫了什麼,你們一個個看完都急著跑出去?”這也是他最好奇的地方,那會匆匆一掃,也就幾行字而已。
林默道:“我看的那張是蓉蓉寫的,她叫我快出來,不要帶你,你們那張寫了什麼,能讓你們那麼驚訝?”
李紅袖道:“你可知,在二十年前,誰是天下最惹女孩子愛慕的男人?”她說這句話時,眼睛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像是一扇大門在她眼前敞開,門那側則裝著天下所有少女的夢。
林默當然不知道,她隻知道如果現在評一評誰是天下最惹女孩子愛慕的男人,那她肯定投楚留香一票。
楚留香道:“玉郎江楓。”
在江楓還活著的時候,就有傳言說,絕沒有一個女孩子能抵抗江楓的輕輕一笑,那笑是解凍寒冰的春風,是催開桃花的暖陽,是高山上青綠綿延的溪流……
林默聽著李紅袖長長一段優美的讚揚,拚命的腦補傳說中玉郎的臉,腦補來腦補去,隻腦補出個白皮楚留香來。
李紅袖微微紅了臉頰:“在我四五歲的時候,見過江楓一麵,雖然我已經忘記他長得什麼模樣,但我永遠記得被驚豔的感覺。”
楚留香笑道:“真是了不得,我們紅袖姑娘四五歲就春心萌動了,看來這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稱號還真是名不虛傳。”
李紅袖接著道:“那張紙上說,他是玉郎江楓的兒子,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想請我幫忙。”
宋甜兒道:“幫不幫忙另說,誰不想看看傳說中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兒子長什麼模樣?”
一個十四五的美少年,朝你慵懶一笑,求你在一個小攤子邊站上一會,說他跟人打了個賭,賭約是能不能從盜帥身上盜走一樣東西,他想試一試,這樣的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誰能拒絕得了呢?
她們非但沒有拒絕,反而非常配合,甚至在少年成功之後對他表示祝賀,並對受害者楚香帥施以嘲笑。
老丨江湖了,居然栽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手裡,丟不丟人?
楚留香並不覺得丟人,倒是對這個機智的少年很感興趣。
一個武功不高的孩子,想從一個以輕功聞名,鼎鼎大名的前輩手中盜得一樣東西,實在難如登天,偏他輕而易舉,非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偷走了他的玉簪,還全身而退,這不僅需要巧思和膽量,更需要對人心有著十足的把握。
仿佛上天都要成全他,在傍晚,幾個人準備回船上時,居然在城外再次見到了這個少年。
他在跟一個獨眼老叟相濡以沫。
是那中字麵意義上的相濡以沫,白花花的唾液在路當間你來我往,好不熱鬨。
這場景極富衝擊力,林默本來走在前麵,在唾液橫飛的時候,嗖得一下竄到了後麵。
她本來沒有潔癖的,缺錢那陣一張草席能睡三個月,拎著糞桶滿街跑,偶爾身上粘上,蹭上那麼點穢物,她也能平心靜氣當沒看見。現在不行了,舒坦日子過久了,耐臟能力一股腦的反噬回來,一天能換三次衣服,一點汗味兒都受不了,後來在武當山,為了脫困,七八個大漢朝她脫褲子撒尿,這讓她心理承受能力更是脆弱,那一粒粒晶瑩潔白的唾沫仿佛自動長了小翅膀,呼哧呼哧的往她身上飛。
唾沫大戰進入尾聲,少年得意洋洋,朝那老叟張揚道:“惡賭鬼,第第二局你眼見是輸了,願賭服輸吧!”
老叟狠狠道:“輸個屁!再來跟我大戰三百回合!”
少年眉毛一揚:“你想賴賬不成?”
老叟道:“賴賬?我軒轅三光這輩子什麼都乾,唯獨沒賴過賬!你小子彆走,我……呸!你個不要臉的小子偷襲!我……我打死你!”
眼看著文鬥要變成武鬥,楚留香飛掠到兩人中間調停,冒著被吐一臉的風險生生把倆人拉開,也直到這時候,他們才知道了這個少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