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豔陽如火。
陸小鳳掙紮著從武當派的雲房軟榻上起身,上半身才勉強撐起,丹田處傳來的一陣劇痛讓他頭昏眼黑, 喉嚨一癢,噴出一大口血, 軟軟地從塌上滑下來。
門吱嘎一聲, 花滿樓進來, 手裡還端著一碗藥, 見陸小鳳趴在地上, 藥被他隨手擱在一邊,快步走過去把人扶起來:“怎麼樣?”
“我恐怕要在武當多住些日子了。”陸小鳳苦笑, 撐著花滿樓的手咬牙站起來,額頭滿是冷汗,正順著臉頰淌下來, 唇色白裡透灰, 還在隱隱發抖, 他顧不上這些, 呼吸急促道:“林默呢?”
花滿樓臉色未變,手臂卻已僵硬,猶豫道:“她在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後來西門吹雪走了, 她也跟著一起走了。”
這是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陸小鳳聽懂了, 慘白的臉忽然綻出一絲落寞的微笑:“他倆在一起了, 我知道。”他轉頭遙望窗外,豔陽當空,一夜大雨後雨霽雲開, 一聲聲鐘鳴響徹雲霄,這是掌門繼任大典才會敲響的鐘。
“武當掌門是木道人了,對麼?”
花滿樓道:“他是武當資曆最深的人,於情於理都該是掌門了。”一邊說一邊扶著陸小鳳慢慢躺下,把藥端過來給他喝了:“你懷疑木道人才是真正的老刀把子。”
“不是懷疑,是肯定。”藥汁一飲而儘,陸小鳳苦的五官都揪在一起,床上躺平,長長舒了口氣:“肯定又有什麼用,我沒有證據,天雷行動的參與者都被滅了口,這世上已沒有人能揭露他的真麵目……這藥方肯定是西門的手筆,有水嗎?”
花滿樓倒了杯熱茶給他,淺歎一聲:“你已經儘力了,你先把傷養好,彆的事就先放一放,至少在這裡,他不敢對你出手。”
“也是,事到如今我還能如何呢?”
丹田重錘非同小可,陸小鳳在武當足足躺了大半年,花滿樓也陪了他大半年,待傷愈下山時,魔王身死的消息已傳得滿天亂飛,還沒等花滿樓從這則消息反應過來,陸小鳳笑著告訴他:“林默沒有死,她隻是回家了,在武當山,她已同我告彆過。”
林默一直心心念念著想回家,這則死訊對她而言是好事,可有一個人注定要傷心難過了。
陸小鳳提著一壇烈酒去找西門吹雪,趕到萬梅山莊時天已經很黑了,按規矩他是絕對進不去萬梅山莊的,但陸小鳳畢竟是陸小鳳,他把酒壇用繩子綁好係在腰上,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翻牆進去。
月華入水,照亮了一條石子小路,小路幽暗,在儘頭處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琴聲,是陸小鳳從未聽過的琴聲。
如山泉激流,如江河入海。
他尋聲走過去,花廳裡燈火通明,西門吹雪的影子映在窗上,他坐在一張酷似桌子的樂器旁悉心彈奏,幾乎忘我。
陸小鳳靠得很近,西門吹雪卻渾然不覺,就連他身上那股駭人的劍氣也消失不見了。陸小鳳的手指落在門框上在推門這個動作上遲鈍了片刻,而後輕輕敲了幾下,琴音立止。
裡麵靜了一會,西門吹雪道:“陸小鳳?”
門無風自開,陸小鳳已將腰間那壇酒取下來,笑著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隻有你敢在這時候來找我。”
“我能進去麼?”
“你已經進來了。”
酒被放在了花廳的桌子上,陸小鳳嫻熟自然的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兩隻酒碗,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這是什麼琴?”
“不知道。”
陸小鳳胡子動了動:“林默留下的?”
西門吹雪站起來:“如果你是來談論她的話,那麼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我不談她,我隻是想來找你喝酒。”陸小鳳朝西門吹雪舉杯,西門吹雪站在門口背對著他,這樣看起來,這個動作頗似舉杯邀明月。
天上的月亮很圓,也很亮,周圍一顆星也沒有,華美璀璨的明月孤獨地高懸,西門吹雪突然轉回身,臉上竟也帶了笑,隻是這笑極冷,有著說不出的漠視譏諷之意:“你覺得我被她拋棄了,所以特意跑過來安慰我?”
陸小鳳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可惜。”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