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雨歇踏入勤心齋那刻起,那些欣賞的、傾慕的目光,便不加掩飾地投落在她身上。
陸雨歇明白唐煙煙話裡的意有所指,或許,她是故意講給他聽。
而他,應該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這件事情上,可他無法控製自己。
他討厭那些正大光明看她的眼神。
而她呢,高高在上地站在講壇,俯視著眾人,毫不吝嗇地笑著,眉眼彎如新月,唇角似沾了糖蜜。
傳授綱要細節時,她聲如鶯啼,如清泉泠泠淌過山澗。
示範法訣仙術時,她手腕流轉,袖紗飛揚,珠光薄霧圍繞著她,美輪美奐。
陸雨歇仿佛聽到了許多道暗暗吸氣的嗓音。絡繹不絕。
攥緊的雙拳幾經舒展,終是忍不住,陸雨歇忽地站起身。
唐煙煙溫軟的嗓音戛然而止,不明所以地望向陸雨歇。
他黑眸沉沉,似極力壓抑著什麼,眼裡冒出了火苗,仿佛要吃人。
四周鴉雀無聲,眾目睽睽,唐煙煙隻好公事公辦地問:“有事嗎?”
陸雨歇驀地勾了勾唇,這生疏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跟他隻是普通講師與學子的關係!
就在氣氛漸漸古怪之時,陸雨歇開口道:“學子想試一試唐執事的《五行遁術》。”
唐煙煙心有疑惑,卻不好拒絕:“好。”
寂靜中,黑衣男子閒庭散步地走上講壇,身姿清雋,如孤傲的玄鶴。
走到講壇,陸雨歇站到唐煙煙身側,按照她先前所授,以劍畫決。
講壇之上,一人冷峻,一人柔美。
畫風雖迥異,卻又無比的和諧。
“是這樣麼?唐執事。”陸雨歇以劍畫訣,睫毛微掀,斜睨了眼唐煙煙。
“劍尖向內,幅度略微下轉。”
“這樣?”
“不夠。”
“現在呢?”
“……”
還是不對,唐煙煙氣結。
天賦異稟如仙尊陸雨歇,怎會照葫蘆畫瓢都畫不準?
想必他是在故意找她的茬兒,就為了報那日之仇?
接連試了數次,都沒成功,陸雨歇仿佛很慚愧:“不如唐執事親手教教學子?”
他眼尾下垂,睫毛眨了眨,無辜又純良的樣子。
唐煙煙靜靜看著陸雨歇演戲,忍著憋屈,麵無表情地上前。
她右手覆在他手背之上,二人合力握劍,仙訣起,劍氣凝。
刹那間,周遭靈力陡然暴動,在座學子修士隻是眨了下眼的功夫,再望向講壇之時,哪裡還有唐煙煙和陸雨歇的身影?
光影如電,唐煙煙眼前一黑,再回過神,已和陸雨歇來到陌生翠林間。
不遠處有瀑布嘩嘩聲,從這裡依稀能望見九層琉璃塔,想來並未離開恒山派領地。
唐煙煙撫了撫額,她是真的不明白,便虛心請教道:“陸雨歇,你帶我到這裡做什麼?勤心齋還有數百人等我授課呢!”
陸雨歇隻是淡淡看著她,不言不語。
唐煙煙摁住眉心,好吧,二十歲出頭的仙尊好幼稚哦,報複人的手段就這些麼?
“我得回去了。”唐煙煙不想同他置氣,隨手掐了個仙訣,竟毫無反應。
她不信邪,又試一次。
可翠林還是這片翠林,耳畔瀑布流水聲依舊,他們並未回到勤心齋。
唐煙煙蹙眉,四下環顧,莫非此處有古怪?
唐煙煙不經意一扭頭,居然看到了仙尊嘴角的笑意,似有若無的,暗藏得意的。
“是你?!”唐煙煙睜圓眼睛,是了,這是陸雨歇的《五行遁術》,他在她的基礎上做了手腳。
陸雨歇似是不解,他坦然地目視唐煙煙:“唐執事你在說什麼?學子怎麼聽不懂?我隻是按照你教的術法而施訣,大抵是學子學藝不精,這才陰差陽錯來到了這裡。”說著,他皺眉往她走了兩步,一臉無辜道,“唐執事,你快帶我回勤心齋吧,大家肯定都在等我們。”
唐煙煙:……
唐煙煙默默又試了兩遍法訣,試圖破陣,卻毫無動靜。
怎麼著,她也是個身經百戰的“老祖宗”,居然就這麼著了毛頭小子的道。
若被人知曉她解不開二十歲陸雨歇的法陣,豈不讓整個修真界笑掉大牙?
唐煙煙鬱悶死了,乾脆彆開臉,不肯搭理陸雨歇。
他太壞了,肚子裡全是腹黑墨汁。
二人靜靜站了許久,陸雨歇祭出冷劍,朝唐煙煙伸出手:“唐執事,我帶您禦劍回勤心齋。”
唐煙煙有點小賭氣:“我自己可以禦劍。”
陸雨歇沉默了會兒:“此地乃恒山派西林,距勤心齋極遠,以唐執事的體力與靈力,想回勤心齋,怕是要飛到夜半三更。”頓了頓,他作勢要走,“倘若唐執事想與清風明月相伴,學子也不該掃唐執事的雅興。”
語罷,陸雨歇豎指掐訣。
忽然,一隻柔軟小手拽住他衣角,不情不願的。
陸雨歇眉眼未動,眸中卻氤出幾不可察的點點笑意。
二人回勤心齋的時辰掐得奇準,正好是結束時分。
幾位執事等得心急如焚,學子們也是一臉擔憂。陸雨歇倒也識趣,他獨身上前,主動承擔錯誤,隻道他不熟悉《五行遁術》,這才連累了唐執事。
唐煙煙抿著唇,也不搭腔。
畢竟,她是真沒臉讓他們知道真相。
陸雨歇雖不耐煩,麵對眾人的疑惑,卻也應對自如。唐煙煙在旁看著,默默在心裡歎氣。
好個道貌岸然的仙尊陸雨歇!她以前怎麼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仙尊陸雨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