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唐煙煙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匍匐在她手邊的黑衣男子。
他睡著了,墨黑發絲如瀑,衣袖生出些許褶子,有種淩亂的美感。
陸雨歇?他怎麼在她房間?
隨之紛遝而至的,是昨晚破碎的回憶。
她昨夜……
唐煙煙用被子捂住臉,太丟人了。
大驚之後,是慢慢回過味兒的欣喜。
她不可置信地睜圓眼睛。
昨夜陸雨歇對她的態度頗為縱容,四舍五入下,都能說是寵溺了。
所以,是她想的那種意思嗎?
似乎感應到她的注視,伏在床邊的黑衣男子撐起頭,他漆黑的眸子定定看著她,須臾,語氣自然地問:“醒了?”
唐煙煙點頭。
兩人一時無言。
陸雨歇隨即起身,理了理袖擺和衣領。
唐煙煙到底沉不住氣,她彆彆扭扭的,主動開口:“你沒什麼跟我說的麼?”
說完,自己同自己生起了悶氣。
看來她長陸雨歇的這些年歲,真是白長了。
陸雨歇年輕這會兒,某些性格就已然成型。
她雖然比他多出許多閱曆和年歲,卻仍改不掉沉不住氣的毛病。
將她神情儘掃眼底,陸雨歇眸中氤氳出幾不可察的淡淡笑意。
頓了頓,他說:“勤心齋課程已經結束,明日我們便要前往九淵秘境,歸期不定。為期時間最少半月,至多不過兩月。你……”
他俯視著她,眸色幽深。有些話,似乎比想象中的難以啟齒。
唐煙煙“哦”了聲,表示知道了。
關於陸雨歇生平的種種經曆,後世紀錄並不完整,尤其早年間。
此次九淵秘境,危險或許有,但都沒有性命之憂。
唐煙煙並不怎麼擔心,不過至多隻有兩月嗎?許多秘境,在裡麵待上兩年都算常態,更何況即將消弭於天地間的九淵秘境。
儘管疑惑,唐煙煙卻沒多嘴追問:“那你在裡麵萬事小心,注意安全。”
陸雨歇頷首,神色清淡,似有些心不在焉。
氣氛再度沉寂下來。
陸雨歇擰著眉,將深潭般的目光投向她:“你,就沒什麼同我說的?”
唐煙煙脊背僵硬,像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心虛得很。
這是打算興師問罪麼?
昨夜種種,唐煙煙確實記得些零碎片段,卻記不完整。
眼神遊移,唐煙煙著急的轉移話題:“那你早去早回,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這般刻意,唐煙煙並不抱多大期望。
怎知陸雨歇竟成功被她帶偏了,他似乎很滿意,嘴角笑意都深了些,還順著她的話說:“好,我會儘快回來。”
離去時,他站在門側,回眸望著他,一番話仿佛思量許久:“等我回來,隻要你乖乖地在這裡等我,我可以答應你一些事情。”
唐煙煙:……
糟糕,昨晚她有求他答應她什麼嗎?
唐煙煙支支吾吾,有意試探他:“你確定?”
陸雨歇挑了挑眉梢,言辭篤定:“確定。”
沒能套到消息,唐煙煙訕訕地笑,隻能順著話題往下講:“那你可要說話算話。”
陸雨歇倏地輕笑出聲。
天色漸亮,晨輝洋洋灑灑地從窗而入,星子般墜在他身上。
這還是穿越以來,唐煙煙第一次見他笑。
他笑起來真好看。
是屬於年少的恣意和飛揚。
第二天,袁蘭、許驚蟄等恒山派弟子,和陸雨歇一起進了九淵秘境。
紫薇洞府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連個說話人都很難尋到。
唐煙煙索性待在屋子裡,專心養生。
她這具身體,確實需要好好調理。
兩個月過得不算快,唐煙煙幾乎是掰著手指數日子。
但陸雨歇沒有回來。
他雖說至多兩月,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唐煙煙並不怪他,隻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失望。
唐煙煙再見袁蘭,是又兩月後的傍晚時分。
她臉色很難看,看得出來,受了不輕的內傷。
唐煙煙翻找了些療傷補益的內丹,急急給袁蘭送去。
袁蘭看到她的時候,眼神很複雜,她囁嚅唇瓣,垂下頭去,低聲說:“煙煙,陸雨歇在秘境出事了。”
唐煙煙微怔。
似是不相信。
袁蘭不敢直視唐煙煙清澈的眼睛,可有些事,總得有人告訴她。
畢竟她和陸雨歇的關係……
而且,九淵秘境裡,陸雨歇舍命救過她,若非他,她或許已經死了。
袁蘭明白。
陸雨歇肯護她,是看在唐煙煙的情麵上。
“對不起煙煙,”袁蘭自責地閉上眼睛,“他救過我,因而受了傷。如果他沒受傷,或許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對不起,我……”
“他到底怎麼了?”唐煙煙倏地打斷話語。
袁蘭眼睛濕潤,那般憐惜愧疚地望著她。
唐煙煙一顆心不斷下沉。
儘管她告訴自己,陸雨歇不會有事,絕不會。
但萬一呢?
萬一是她的出現,改變了某些軌跡呢?
冷風呼嘯,自入冬,氣溫越來越低。
袁蘭含著哭音的話,隨寒風灌進唐煙煙耳中,一字一句,如刀刃,狠狠割在心口。
唐煙煙聽得麵色煞白。
當夜,唐煙煙便禦劍離開紫薇洞府,離開了恒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