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試液配置好，林禎將霍家小少爺的胳膊從被子裡取出來。
目光看見患者手指細微的動作，林禎有片刻怔愣。
旁邊賀胥也看見了，情緒複雜地說：“是在回應嗎？”
林禎斂眸：“或許吧。”
但其實兩個人都清楚，病人手指的確會不自主動作，但這並不能意味什麼，最多代表肌肉抽動。
林禎往霍家小少爺手臂皮內注射了0.1毫升皮試液，她抽出針，微不可查地吸了口氣。
注射結束，剩下的就是等待皮試結果。
雖然已經決定死馬當活馬醫，但林禎還是不敢貿然地就給霍家小少爺注射青黴素。如果霍家小少爺對青黴素過敏，青黴素隻會成為加劇霍家小少爺死亡速度的毒/藥。
林禎和賀胥緊張地注視著皮試反應。
霍家小少爺皮試液注射的部分微微鼓包，隻要這個鼓包的皮丘沒有紅腫變硬，那麼皮試結果為陰性，霍家小少爺就可以使用青黴素。
這樣他們才有可能在絕境中發掘一條生路出來。
但這條似有若無的絕處逢生的生路其實一開始就充滿了崎嶇坎坷。
皮試反應觀察時間一般為20分鐘，霍家小少爺能不能捱過這二十分鐘都是一個問題。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霍家小少爺對青黴素沒有過敏反應，實則青黴素能起到的作用並不大。
針對治療細菌性肺炎青黴素確實有一定的作用，但青黴素不是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
霍家小少爺目前麵對的生命危險是呼吸困難，林禎想使用青黴素的原因隻是想要減輕霍家小少爺的病症，看能不能讓他熬到天亮。
青黴素不是關鍵，關鍵是天亮後還有呼吸的霍家小少爺。
看著霍家小少爺手臂上仍舊微微鼓起的皮丘，忍不住，林禎著急又無比殷切地說：“小朋友，撐住啊……”
撐住啊。
她和賀胥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隻能靠霍家小少爺自己了。
林禎說：“你才十二歲，還這麼小，這個世界一定還有很多有趣的東西等著你去探索。你要努力讓你自己活著……”
她話還沒說完，再次發現霍家小少爺的手指抽動。
林禎和賀胥都看見了，他們倆先是互看一眼。
在這時，林禎腦子裡猛地想起來阿奴說過話，“我記得，阿奴說他平時的工作是陪同患者……築基？”
“築基？！”賀胥看的修仙也不少，當然明白築基是什麼意思，就是不知道林禎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既然都築基了，身體素質應該會好一些吧？”林禎不確定地說：“賀醫生，我覺得他好像是在回應我們。”
賀胥怔愣了片刻，隨後趕緊把霍家小少爺的小手抓在自己的雙掌中。
他平時在檢驗科，遇到病人瀕死的場麵不多，此時著急得聲音都在顫抖：“小朋友你是不是能聽見我們說話，你要是真的能聽見我們說話，不用給我們任何回應，你隻管自己努力撐住，隻需要撐到雨停太陽出現就好！”
“拜托，一定要撐住了！”
皮試觀察的二十分鐘每一秒都顯得冗長，不過看著皮丘慢慢消退下去，林禎和賀胥終於鬆了口氣。
患者對青黴素並不過敏。
“打針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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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藥童聽從巫神醫的吩咐，小心地推開窗欞。僅僅是剛推開兩指縫隙，砸在地麵又濺起的雨滴張狂地往房間裡蹦，沉木窗台很快就被雨水浸出深色。
借著窗欞的這點縫隙，巫神醫平靜地往外一瞧。
烏雲密布下的風驅急雨，讓人不免感覺灌來的風是黑風，傾盆的雨是黑水。
巫神醫問：“幾時了？”
小藥童瞅著眼天色，天色太暗了，他有些摸不準，隻能胡亂猜測：“應該是辰時。”
小藥童也猜到巫神醫問時間的原因，怕是霍家上下都在等著看那間背陽屋子裡的情況。
巫神醫是斷言霍家小少爺見不到第二日朝陽，小藥童跟了巫神醫這麼久，知道巫神醫所言從不出錯。要是以往有人跟巫神醫唱反調，那是自討欺辱，根本不用理會，但昨夜來此的那兩人實在奇怪。
摸不清來路，瞧著也不似天生仙胎的神仙。
身上也無靈石，卻能召喚火苗。
他其實也好奇那兩個人是否真的能延續霍家小少爺性命，再看窗外除了雨聲喧囂其餘的皆是平靜，若霍家小少爺斷了氣，該忙碌起來的就是霍家而不是狂風驟雨了。
這麼想著，小藥童忍不住道：“難道他二人真有法子能救霍小少爺？”
話音一落小藥童就察覺身旁的氣息冷了些，巫神醫目光沉沉地向他看過來。
小藥童心裡一窒，趕忙道：“子茭說錯了話。”
巫神醫盛名九州，若那來路不明的怪人當真救活了霍小少爺，又將巫神醫置於何處？他這話不是給巫神醫找不痛快嗎！
巫神醫問：“子茭，你也是這般以為嗎？”
小藥童不敢再胡言亂語了，他趕緊挽救道：“也得虧是霍州霍家不缺上等靈石，霍小少爺這幾日也全靠先生催動靈石，替他吊著一口氣。”
不過靈石並非靈丹妙藥，滋補得多了效果也就越來越差。從昨日日暮伊始，靈石已對霍家小少爺再無作用，巫神醫這才斷言霍小少爺命不久矣，神仙難救。
“先生都無計可施……”因巫神醫不發一言，小藥童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他們又如何能救，況且他二人身上並無靈石。”
“將那東西拿來。”
巫神醫指了桌案上放置的一樣東西，小藥童趕緊去做。
那是丫鬟從林禎手裡搶來的一板阿莫西林膠囊，巫神醫左瞧右瞧，沒瞧出什麼名堂。回憶著林禎劃破鋁箔的動作，巫神醫取出一枚膠囊。
在手裡捏了捏。
不是很舒服的觸感，和爐鼎煉製的丹藥相差甚遠。
又放在鼻尖輕嗅。
竟嗅不見任何藥材氣味，隻覺得這味道實在怪異。
小藥童也嗅到了氣味，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知。”巫神醫說。
小藥童說：“這上麵似有字。”
巫神醫自然看見了，他看著藥板上印刷的‘保質期三年’這五個字。
看不懂，每個字都缺胳膊少腿，像是出自剛學寫字的幼童之手，全是錯字。
“紫杉仙尊幾時出關？”巫神醫邊拿出絲帕擦手。
小藥童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紫杉仙尊需閉關七年，如今已閉關兩年，再有五年便要出關了。”
“隻要是藥材，入了紫杉仙尊之口便能知其煉製配方。”巫神醫道：“將這東西好生收著，待紫杉仙尊出關後交由他嘗嘗。”
小藥童收好：“是。”
再看窗外，雨勢還未有收斂之意，巫神醫低笑一聲：“天意如此。”
他有些等不及：“去瞧瞧動靜。”
小藥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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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來越大，恍若暮色的雨幕之中那些被懸賞令上高額賞金衝昏頭腦的郎中一個一個倒在地上。
鮮血自他們脖頸汩汩湧出，但雨水很快地衝刷了殷紅的鮮血，一切都在安靜且有條不紊得進行著。
躲在暗處的商姑娘心裡早已驚疑不定，她不免胡思亂想，到底小主人是得了什麼病，才讓霍家夫人大開殺戒。
轉念，她想到受阿奴之托來到霍家的那兩位神仙。
阿奴的匕首是用來保護小主人的，從不離身。
但他將匕首交由了那兩位神仙，商姑娘明白阿奴的意思，得護二位神仙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