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有那麼傻嗎?(1 / 2)

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7327 字 3個月前

充滿節奏的號子在洛水南岸響起。

纖夫們在鬆軟的河畔草地上踟躕前行,將滿載糧食的漕船拉往上遊。

秋雨連綿,水勢暴漲。

渾濁的河水夾雜著泥沙、落葉,洶湧而下,直奔黃河。

偶爾還能看到屍體。在河裡浮浮沉沉,好似在掙紮,又好似在隨波逐流。

他們臨死前,可能還在掛念家裡的妻兒,惦記田裡的活計,幻想明年是不是一個風調雨順的好年景。

但大勢之下,人被裹挾其中,除了去深山中當野人,不然怎麼都躲不過戰爭與死亡。

沿途遇到了一些村落、堡壁。

村落空無一人。夜晚宿營之時,可看到厚厚的灰塵,顯然許久無人居住了。

很多宅子被拆了個七零八落,木料、磚石甚至土坯被運走,變成臨時營壘的一部分。

破碎的瓦罐、折斷的箭矢乃至皚皚白骨隨處可見,默默訴說著當時的苦難。

其實彆說村子了,一路行來,圍牆不夠高、不夠厚的土圍子都漸漸廢棄了。

活下來的人要麼去山裡建營寨,要麼在平地上建大塢堡,或者在山中、平原上來回跑,不怕辛苦,白天下山耕作,晚上進山躲避,在亂世中苟延殘喘。

宿營、行軍之時,經常會遇到敵騎襲擾。

洛水北岸的敵騎人數不多,但一直死死跟著。

你停,他也停,你走,他跟著走,一路監視。

南岸的敵騎多一些,但也沒想象中那麼多。總共就三四千騎的樣子,還分成三股,一股牧馬,一股休息,一股襲擾。

銀槍軍的老兵們早習慣了,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

十一、十二兩幢新兵在他們的帶動下,表現得還算鎮定——其實也談不上新兵,經曆了三年的嚴格訓練,各方麵都不差,缺的是戰爭經驗。

輔兵則有些騷動,不過在棍棒教育下,他們勉強壓下了心中的恐懼,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害怕之心稍減,比剛出虎牢關那會好多了。

最鎮定的大概就是漕船上的運兵了。

匈奴騎兵再厲害,也沒法遊到河麵上來廝殺。

站在河岸上與他們對射,那更吃虧。他們有船艙遮蔽,匈奴人沒有。

即便真趁夜泅水而至,在水麵上戰鬥,還不知道誰更厲害呢。

有什麼好怕的?

隻要陳公的部隊能護住河岸,彆讓匈奴人襲殺纖夫,那就一點事都沒有。

待到回程之時,船隻順流而下,連纖夫都省了,那就更安全了。

九月十三,大軍已至鞏縣附近,終於迎來了第一次相對較大規模的圍攻。

幾乎前後腳,大隊匈奴騎兵向東調動,人數高達五千,直奔成皋、虎牢關方向。

兩天後,大隊步軍從洛陽城外被調走,沿洛水北岸疾行。

於是,奇景出現了——

邵勳護衛著大批漕船逆流而上,沿著洛水南岸,前往洛陽。

匈奴步騎浩浩蕩蕩,離開洛陽,順流而下,直奔成皋、虎牢關。

奉命調往鞏縣的匈奴遊騎越來越多。

他們圍在車陣、船隊外,虎視眈眈,似乎在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

上萬大軍屯駐於伊闕關後休整。

梁芬、北宮純、傅暢三人登上了城頭,眺望遠方。

“參見營軍都督。”有小校喊了一聲。

梁芬三人轉身望去,卻見一青年將領走了過來。

此人身量較高,體態魁梧,頭上戴著武冠,左手撫刀,右手提著根長長的步槊。

雖身披重甲,仍健步如飛,遠遠看見梁芬後,快走幾步見禮。

梁芬等人回禮。

“梁公欲北上洛陽?”來人便是邵慎,在許昌幕府掛了個營軍都督的職務。

他尚未成婚,不過婚約已經定下了,乃一泉塢塢主杜尹的孫女。

彆看杜耽、杜尹哥倆混成了塢堡主,但他們這一脈在朝中的關係網仍在。

邵慎未過門的妻子,往大了說是杜武庫的曾孫女,聯姻的是宜陽地頭蛇。

杜耽、杜尹兄弟久居一泉塢,已經很難稱得上是京兆人了,另立一房是肯定的。

如果一泉塢沒有破敗,杜氏兄弟存活下來並發展壯大的話,以後這就是京兆杜氏宜陽房。

“邵將軍可遣斥候查探關北?”梁芬問道。

“旬日前派人查探過,人沒回來。”邵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匈奴人最是賊眉鼠眼不過。說實話,我往常聽人聊起諸王混戰時候的事,鮮卑騎兵是敢正麵衝鋒肉搏的,就匈奴人最怯懦,一人雙馬,甲也不披,身上穿著個皮裘,四處晃蕩。一有風吹草動,立馬散開。但散開了又不走遠,依然死死盯著你。他們不敢正麵衝殺,但攔截信使、驅逐遊騎、襲殺斥候之事卻很在行,你聽說過麼,前幾天——”

“等等。”梁芬微笑著止住了邵慎後麵的話,道:“也就是說,出伊闕關至洛陽,有沒有賊兵,有多少賊兵,賊兵在哪裡,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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