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圍攻(2 / 2)

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7966 字 1天前

他的目光被河麵上的動靜吸引了。

浮橋造得好快啊!

再有一兩天,晉人就可將浮橋從河渚上直接鋪設到北岸。

因為北岸沒有鐵鏈固定,浮橋看起來飄飄蕩蕩,不是很穩固,但終究是能過人的啊。

想到此處,劉敷的心情愈發焦急。

平陽的消息還沒傳過來,王彰勸他固守待援,重演一次新安之戰,他答應了。

但事到臨頭,心情卻沒那麼容易平靜。

昨日晉軍從西麵開至,他登高瞭望,入目所見,到處是銀色的長槍叢林。

這些兵裝具精良,軍紀嚴明,更有一種氣定神閒的態度。

再對比一下己方大營中那些號稱老卒的軍士的模樣,即便再不知兵的人也看出來了,他們不在一個層麵——或許石勒部的步卒相對精銳一些,但比起大名鼎鼎的銀槍軍,還是差了不少。

“嘩啦!”河麵上又放下了一條船。

工匠們蜂擁上前,將兩艘船的船舷牢牢固定在一起。

他們做得十分仔細,即便大戰在即,依然不緊不慢,確保兩艘船連接牢固了。

做完這一切後,有役徒扛著厚實的木板走了過來,將其鋪設在船艙上方。

晉人要築河陽三城、南北二橋。

中潬城已經完工,南城雖然尚未完工,但大體輪廓已經有了。

南城與中潬城之間的浮橋已經鋪設完畢,這會在建的是中潬城與北城之間的浮橋。

“晉人船隊動了。”有人指著河麵上那數十艘順流而下的小木船,出聲道。

劉敷扭頭一看,原來是安北將軍趙固,遂問道:“安北將軍老於戰陣,當知這些船東行是做什麼的吧?”

趙固胸有成竹,隻是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隻聽他說道:“大將軍,這些船本來在為邵賊載運兵馬、糧草、器械,而今東走,多半是邵賊認為軍中糧草夠了,便放他們去下遊,繼續載運兵士。”

此言一出,在場的每個人都沒好臉色。

趙固說出了大家最擔心的事情。

晉軍在南岸有城池、有營寨,駐紮了不少兵,若用船將他們運過河,哪怕一次隻運一兩千人,也是個麻煩事。

“下遊的便橋還在修嗎?”劉敷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他指的是那個被兩次衝毀的簡易浮橋。

“還在修。”王彰說道:“也是這兩天的事情,或與戰事有關。”

“可真是鍥而不舍啊。”劉敷一掌拍在欄杆上。

眾人儘皆沉默不語。

劉敷定定地站了一會,覺得不能就這樣沉默下去,他得自救。

思索一番後,吩咐道:“傳孤將令,把河內、上黨送來的錢帛、皮子點計一下,作為賞賜分發下去,激勵士心。”

說完,又道:“孤平陽府中尚有百餘姬妾,皆有絕色。如此大爭之世,留之何用?不如拿來賞賜勇士。爾等即刻便曉諭全軍,孤說話算話,殺敵前列者可得美人、錢財厚賞。”

“還有最後一事。”劉敷轉過身來,看著眾人,說道:“陛下不會棄我等不顧的,隻要堅守數日,上黨那邊就會有援軍過來。堅守旬日,河東定然大發兵壯,拊邵賊後背。到了那時,便是他被團團圍困,插翅難飛了。”

“遵命。”自王彰以下將佐十餘員紛紛應命。

“石勒、王彌那邊收到消息了嗎?”劉敷先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道。

“信使應已趕至。”王彰說道:“但應不應命,何時應命,末將亦不知也。”

“石安東、王侍中素識大體,應不至於此。”劉敷連忙說道。

他說得太快,反倒有點像在說服自己。

王彰暗暗歎氣。事已至此,沒什麼好說的了。

渤海王前麵有些指揮失當,但當邵賊強渡大河,抵達北岸後,感受到危機的他,真沒出什麼錯招、昏招。

固守待援,便是他們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

當然,關鍵時刻,他也可以護著渤海王撤退。

營中尚有眾多騎軍,馬匹也足夠,想走就走,晉軍還不到三千騎,等他們收到消息,這邊早跑了。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肯定不能這麼做的。

騎兵可以跑,步兵卻跑不了,將他們全扔給邵賊,太傷士氣了。

“就這麼辦吧。”劉敷悄悄握緊拳頭。

他還沒輸,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他還給邵賊安排了驚喜,關鍵時刻能動搖他的軍心。

是死是活,全看接下來的幾天了。

九月初十,蒼茫大地之上響起了連綿不絕的鼓聲。

劉敷、王彰等人再一次登上了高台,俯瞰西側。

一支又一支部伍自營門而出,在雙方營壘之間的空地上列陣。

邵勳一刻都不願多等,攻城器械打造完畢後,第一時間就下達了總攻擊令,然後交由王雀兒指揮。

他也登上了一處高台,大纛立於其下。

他覺得或許該說些什麼口水話,給這場戰爭增添一點戲劇性、英雄氣,畢竟戲文、裡都是這麼寫的。

但真實的戰場,嚴肅、枯燥,如機器一般精密運行,冷酷無情,哪有這些廢話!

第一支營伍五百人已經出列,舉著大盾、長槍、步弓,沉默地移動著,準備上前賣命了。

在他們身後,是一幢又一幢的兵士,或熱血沸騰,或惴惴不安,或歇斯底裡。

但在嚴酷的軍令約束下,不管你是什麼想法,此刻都被裹挾著衝向前方,燃燒生命,博取那傳說中極為渺茫的富貴。

亂世大潮之下,人如草芥,一點也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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