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城東新起了座宅子,金碧輝煌,氣勢十足。
此乃參軍庾亮的府邸。
午後,一撥又一撥的客人陸續前來,府內高朋滿座。
仆婢們忙得腳不沾地,時不時送上酒食,就沒有停歇的時候。
此時宴會,經常從下午開到深夜,老正常了。
劉大羊剛殺完一隻小羊羔,著人抬走後,累得夠嗆,於是擦了擦手,坐在門檻上休息。
院中架著一個大釜,釜下火勢熊熊,釜內熱氣騰騰。
一旁的木架子上,從南到北掛著好幾隻開膛破肚的羊,在寒風中輕輕晃著。
剛殺完的羊也被掛了上去。
一位仆役搬著羊,另一位從架子上拉了根鐵鉤過來,對準羊羔脖子上的刀口,輕鬆掛了上去。然後接過尖刀,輕輕剝著羊皮——當刀刃劃過羊皮與羊肉之間的皮膜時,發出了令人悅耳的沙沙聲。
“你汝南老家怎麼樣了?”劉大羊出聲問道。
“還行。”正在剝皮的仆役說道:“昨日從弟跟典計收糧回來,說郎陵那邊出動了大軍,葉縣、舞陽也有大軍開來,張小二已經被斬了。”
劉大羊點了點頭。
郎陵、葉縣、舞陽開來的軍隊是什麼人,外人可能不太清楚,但對他們這些庾府仆役來說,還是隱約知道一點的:屯田軍。
起事的另一人李麻子,也於新蔡境內覆滅,甚至死得比張小二還早。
這兩人一個是關中人,一個是並州人,看鄉籍就知道,跟隨他們起事的多為安置在汝南的外地流民。
因為這件事,參軍好像鬨了個灰頭土臉,回來後很久都沒順過氣來。
“汝南經這一遭,日子怕是不好過嘍。”劉大羊站起身,來到大釜麵前,往裡麵添加鹽、椒、蔥、蒜等調味料。
肉塊浮浮沉沉,油沫滾來滾去,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
旁邊有人在炙烤肉脯,烤得差不多了之後,還刷上蜂蜜。
“劉大羊,去給外院的人送點酒食。”不遠處有人喊道。
“好。”劉大羊也不廢話,拿來兩個瓦罐,往裡麵裝滿了羊湯,然後一手提著一個,出了院門,進到另一個大院,稍稍看了看,然後朝臨時搭起的棚子下麵走去。
棚內聚集了不少人,多為參宴之人的隨從。
雖是隨從,但身份可不一定低。說白了,他們都是公卿士人的親信、官員預備役,很多都是士族的旁支庶出。
當劉大羊靠近時,隱約聽到他們的談話。
“庾公出任司隸校尉,多半是去招撫河北舊人的。難不成要任用他們?”
“豫州的河北人還少麼?陳國相崔功、襄城太守崔曠、安豐太守楊邠、龍驤幕府司馬程牧等等。哦,對了,因汝南民變之事,老將費立要出任汝南內史了。此人雖是蜀人,但向來聽盧誌的,與河北人無異。”
“費立是成都王府舊人。陳公長子誕日,其人奉上了一份禮物。但盧夫人之子誕日時,為何他也去送禮了?”
“那次他是代盧侍中送禮。盧侍中與盧夫人同出範陽盧氏,本來隔得有些遠,後來重新認親了。盧夫人管盧誌叫‘伯父’,盧誌喚盧夫人為‘侄女’,這是至親的叫法了。他們現在逢年過節都有走動,費立上門送禮,很正常。”
“原來如此。若非張君解惑,真是很難看得清楚。”
“多在許昌住住就知道了,哈哈。”
劉大羊輕手輕腳放下瓦罐,然後回了廚房,又取了兩盤剛烤好的鹿脯。
鹿是在廣成澤捕獲的。
旱災、蝗災那兩年,原本鳥獸魚鱉多不勝數的廣成澤可謂遭了大難。但經過這幾年的恢複,野獸慢慢多了起來,鹿群又開始出現在山林草場中。
聽聞有四幢銀槍軍自河陽撤回,在廣成澤整訓。入冬之後上山圍獵,送了一部分獵物到陳公府上,庾夫人遍賞幕府僚佐、軍將,參軍得了幾隻鹿,今日便拿來招待客人了。
“殺了這麼多羊,烤了這麼多肉,卻不能食得一塊。”劉大羊歎息道。
“你若去從軍,就能吃肉了。”旁邊有人笑道:“肉是軍士捕獵所得,每年都有,也就是說他們每年都能吃肉。怎麼?敢殺羊,不敢殺人?”
“懶得和你廢話。”劉大羊端著肉離開了。
“現在當兵,立功後能授官,和以前不一樣了。”身後遠遠傳來聲音。
劉大羊腳步一頓,又歎了口氣,再次來到貴人隨從們所在的院子。
“聽說了沒?公府右常侍吳前從涼州、秦州回來了,陸渾令高球將其女嫁予吳前之子勇為繼室。”
“陳留高氏?莫非廷尉高光高宣茂族人?”
“是一族,但非一家。真論起來,高球乃高光之從從侄。”
83中文網最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