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交接(2 / 2)

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5749 字 8天前

閻鼎當然也能想到,但說實話,能有什麼好位置呢?總不能給順陽、南陽、新野、義陽的太守吧?梁公是武臣,形式上沒法插手民事,不可能委任太守的,況且這幾個郡都有人了——全是邵勳的人。

所以,他苦著臉,不住勸道:“明公三思啊,一旦卸下兵權,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梁芬又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

傅宣則麵無表情地看著閻鼎,與梁芬對視一眼後,突然說道:“方才入府之時,路過軍營,隱約聽得騷動之聲,好像是閻將軍的部曲。”

閻鼎猛然抬頭,看向傅宣。

傅宣似乎並未察覺閻鼎眼中的怒意,隻道:“明公既已決定入朝,當封印閉庫,遣散軍士,靜待來者,免得落人口實。”

“若非世弘提醒,幾忘了此事。”梁芬歎道。

“明公勿憂,仆已遣人去做這些事了。”傅宣說道:“但罷遣軍卒事大,還得明公發令。”

“唔——”梁芬沉吟片刻,看了眼閻鼎。

“明公,末將這便去傳令。”閻鼎大聲道。

“台臣稍安勿躁,且先坐下,陪老夫說說話。”梁芬擺了擺手,拿出紙筆,一揮而就。

傅宣捧起墨跡未乾的軍令,行禮退去。

閻鼎頹然坐下,神色焦躁。

梁芬瞄了他一眼,道:“少小離家,竟有些懷念在安定馳獵的日子了。”

閻鼎不解,心中也有些情緒,沒有說話。

“秋高氣爽之時,山間草色枯黃,帶上十餘好友隨從,馳入山中。大樹糜集之處,百草茂盛,有鹿獐之屬。”說起這些事時,梁芬的臉上露出無限懷念。

說完,他又拿起幾上一支筆,道:“此筆乃故人所贈,直取黃羊尾豪所製。想當年,老夫經常單人衝進那河畔水草豐茂之處。風吹茅草之時,黃羊驚起群奔。哈哈,老夫為了獵黃羊,經常追出去一晝夜。現在想想,感懷不已。”

“惜哉!韶華已逝,時不再來。”梁芬走到閻鼎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台臣,我知你少有大誌,功業之心頗重。非我不念舊情,實乃天時已失,宛城死地也,斷無生發之機。”

“明公,我……”閻鼎囁嚅道。

“聽我把話說完。”梁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數萬家關西流民,一旦動亂,死傷無極。如此,老夫一則無義於家,二則忘忠於國,三則少恩於百姓也。老夫生為晉臣,固當有始有終,然天下喪亂之際,亦當上應天心,下順人和,故不願再造殺傷,掛印歸去。”

“台臣比我年少,有雄心壯誌焉。然夜中輾轉反側之時,可曾捫心自問,君之威可能禁暴亂?德可能濟生靈?若不能,遽起師徒,征發戎役,陳原野之刑,壞百姓之命,豈能無愧?”

“這天下,交給有本事的人吧。”

梁芬歎息一聲,坐回了案幾後。

親兵在門口張望了兩下,又退了回去。

閻鼎無言以對,臉色難看。

二人說話間,傅宣早已至各處軍營宣令。

銀槍左營六千士卒排著整齊的隊列,自北門進了宛城。

大街上到處都是齊整的腳步聲,以及鏗鏘有力的甲葉碰撞聲。

陽光灑下,兵甲耀眼奪目,殺氣凜然衝天。

在這樣一種威懾下,萬餘宛城守軍顯得非常平和,有序地出了軍營,各自散去,各回各家。

臨走之前,一人領了一斛粟,於是氣更順了,走的時候臉色也非常輕鬆——不用打仗搏命,還有“出場費”拿,對他們而言已是最好的結果。

至於將來會怎麼樣,老實說確實有那麼一點擔心,但又能怎麼樣呢?上頭都放棄了,你讓他們來拚命,有點難哦。

唯一造成了些許動亂的是閻鼎帶來的三千部曲。

這些人鼓噪了一會,大聲詢問牙門將何在,一時間群情洶洶,大有作亂之勢。

直到銀槍軍大舉殺來,將他們的營房圍了個水泄不通,梁芬又遣人送來閻鼎的親筆信後,他們才安靜了下去,然後收拾器械,出城回了自家塢堡。

至傍晚時分,除了梁府尚有五百親軍外,上萬大軍罷遣一空,銀槍軍控製了城內各個要點,正式值守起來。

宛城,交接得還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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