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大旗出現在曠野中。
旗尖之上,挑著枚乾癟的人頭。
大旗之後,沙沙的腳步聲連綿不斷。
逯明登上一處高地,伏於草叢之內。
前方是一條小河,乃漳水支流,向東流淌。
河上有橋,曰“草橋”,並不是真的用草做的橋,本意是“草市之橋”,事實上這座橋是石頭做的,非常堅固。
河對岸已經出現了晉軍先鋒的身影。
他們膽大無比,驕橫桀驁。
即便斥候都已被捕殺或驅逐,他們仍然敢向前方挺進,不怕被埋伏。
或許,充當先鋒的人已經不怎麼在乎被埋伏了吧。
敵軍先鋒已經穿戴齊了甲具,弓上弦、刀出鞘,及至橋前,全軍三千餘人停了下來。
片刻之後,他們挑選了百餘猛士,直朝草橋衝去。
戰鬥立刻爆發開來。
逯明耐著性子看了會。守橋的己方兵士隻有千把人,多老弱病殘,交手沒多久,直接就被那百人突入陣內。
刀盾手紛紛倒地,長槍手慌忙回撤,步弓手無所適從……
所以,沒有絲毫意外,這千把人崩潰了。
晉軍開始了追殺,草橋另一頭的後續兵馬也在大踏步跟上。
“就是這時候!”逯明下了高地,來到下麵的一麵小樹林中,翻身上馬,道:“出擊!”
正在等待的騎兵紛紛上馬,緊隨其後。
斜坡之下的草地上,潰兵四處亂跑,忙不擇路。
騎兵從樹林各處衝出,如溪流彙成江海,漸漸收束成一線。
逯明一邊衝,一邊揮舞著馬刀,鼓舞士氣。
“殺!”千餘騎大聲應和,震動了整片曠野。
馬蹄踏地,匈奴騎兵維持著勻速前進的態勢。
軍士們或抽出箭矢,拈弓搭箭。
或一手挽韁,一手持矛。
或左手圓盾,右手鐵劍。
還有人扛著厚背砍刀或木棓。
人人肅然,個個勇武。
再一次鼓舞士氣時,逯明扭頭看了一眼,非常滿意。
這就是大胡重金招募的壯士。花費是大,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們的表現是值得這筆錢的。
騎兵帶起一溜煙塵,拐了個彎之後,出現在草橋西北方。
逯明回首最後一次鼓舞士氣。
所有人都高舉刀槍,齊聲應和。
逯明哈哈大笑,一提馬速,衝向前方。衝鋒之前,他下意識看了眼,結果驚了一下——
刀盾手一手執牌,一手握刀,斜舉於額前上方,以利於劈砍。
大地上煙塵四起,不過區區一排刀盾手,齊步前進時,也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刀盾手之後是數排步槊手,斜舉著黑色長槊,跨步前進,氣勢洶洶。
對方似乎也沒料到會遇到騎兵,因為他們擺出的是掃蕩殘敵的長排橫隊,此時遠遠見到騎兵,大驚失色。
倉促之間,他們也沒有亂。
令旗揮舞之下,幾乎刻到骨子裡的“一字橫隊變五排縱隊”即興施展。
敵方騎兵的速度越來越快。
黑矟軍仍在緊張地變陣。
後方有弓手上前,遠遠迎著騎兵射箭。
少許遊騎也集結了起來,向敵人發起了倉促的反衝擊。
箭矢破空而去,敵方騎兵不斷落馬。衝鋒過程中,他們的隊形再一次收束,呈尖錐形狀,試圖憑借著勇猛和速度,一舉衝垮這支晉軍。
黑矟軍的變陣已到後期,最前麵兩排已經整理完畢。
刀盾手將盾牌置於身前,蹲在地上。
步槊手上前半步,長槊遙對敵騎。
弓手穿過他們的間隙,來到盾手身後,拈弓搭箭。射完兩箭之後,也不看結果,扭頭就走,將戰場讓給彆人。
敵騎又有不少人落馬。他們咬著牙,怒氣勃發,速度愈發快了。
兩翼的弓手已經撤回,一部分人重新拾起步槊,斜舉向外。
射術較好的人仍然握著步弓,等待命令。
敵騎已近在眼前。
“唏律律——”馬兒人立而起,高高舉著前蹄,側身避讓鋒利的槊刃。
“殺!”刀盾手揮舞著環首刀,劈斬馬腿。
步槊手挺槊直刺,將在馬背上竭力穩固身形的騎兵刺落馬下。
也有騎兵強行驅使著馬兒,“轟隆”一聲撞進了步兵人叢之中。
盾手被撞飛了出去,口吐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