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曹魏營建洛陽以來,太極殿就一直是正殿,即皇帝舉辦朝會乃至各種大型典禮的場所。
宮室光明,闕庭華麗。東西膠葛,南北崢嶸。
正所謂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天子所居之所,大氣、威嚴、華麗,初到此地的人,免不了為眼前恢宏壯麗的景象所震撼,繼而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邵勳除外。
他見識過太多輝煌瑰麗的建築了。
古時候的宮殿,在現代人眼裡不過爾爾。
他甚至覺得宮室太過低矮,采光不良,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殿室所用的廊柱又太多了,極大切割了空間,擺個陳設都要考慮廊柱的位置,非常麻煩。
其實,天子上朝的正殿,遠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大,現代一個大禮堂都能將其完爆。更彆說大型室內體育館了,這在古代就是降維打擊。
“怎麼,看傻眼了?”邵勳看著陳有根、黃彪、李重、楊寶四人,問道。
“這麼粗的廊柱,如果拿來生火做飯,一定能用好久吧?中軍都不用派人出外樵采了。”陳有根大張著嘴巴,驚道。
邵勳輕笑。
陳有根這貨,就好像在說這張臉這麼漂亮,打上一拳會哭很久吧?總感覺腦回路不太對勁。
“督伯,天子之居,果然氣派非凡。宮人侍婢,更如天上人一般。”黃彪亦感歎道。
李重、楊寶二人更是有些神往,似乎在暢想自己是那朝官,能時不時來太極殿上朝。
邵勳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眾人的神情,包括帶過來的軍士。
十名弓手雖然頗有亡命徒氣質,這會還是有些不自然。
三十甲士都是精挑細選的少年,這會固然十分緊張,但都看著他們的“邵師”,等待命令。
總計三隊孩童少年之中,目前最小的九歲,最大的十九歲。
這三十人,都是邵勳挑選的年紀在十七歲以上的,來自不同的隊什。
親手帶了他們一年半,教習文武技藝,花費諸多精力,現在是檢驗成果的時候了。
不止是看他們廝殺的本事。
事實上,經過長達一年半的刻苦訓練,這些少年的技藝水平還看得過去。
多的不敢說,長槍、刀盾耍得還可以,射箭雖然談不上精通,但也已經屬於“會”的範疇了。
邵勳更看重他們的服從性,即在長期夾雜私貨的調教下,對他本人命令的服從程度。
這種服從,平時你真不一定看得出來,雖然邵勳一直都比較有信心。
最好到特殊場合下接受檢驗,才能讓人最終放心,這次就是個好機會了。
“現在分派任務。”邵勳提高了聲音,說道。
眾人神色一凜,屏氣凝神聽著。
******
天空有些陰沉,籠罩著厚厚的鉛灰色陰雲。
北風勁吹,嗚咽不已,似乎在為誰唱著挽歌一般。
一身戎裝的司馬乂,騎著匹神駿的戰馬,眉頭緊鎖,似乎有化不開的陰鬱。
他現在後悔了。
數月前,曾經有人建議他奉天子出征,悉發洛陽十三歲以上男丁,合軍十餘萬,與賊人決一死戰。
那會他猶豫了。
陣列野戰,一錘子買賣,不留餘地,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不會有第三種結果,是不是太冒險了?
當時幕府中爭論得很激烈。
有人認為,洛陽中軍驍勇善戰,哪怕兵少,揀選幾個能打的營伍充為前陣,摧鋒破銳,定能把敵軍打崩。
有人則認為,冀州兵並非弱旅,一旦深溝高壘,張方再來,兩相夾擊,大敗之下連回洛陽的機會都沒有。
最後,第二種意見占了上風,他決定以守為主,同時聯絡四方方伯,寄希望以天子的名義說動他們,一同起兵誅滅司馬顒、司馬穎亂黨——說白了,就是以拖待變。
幾個月的戰事下來,他真的後悔了。
洛陽中軍的戰鬥力確實很強啊,野戰擊敗敵軍的概率很高。特彆是戰爭沒爆發之前,張方、陸機信心十足,氣勢洶洶,他們多半是願意野戰的……
唉,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張方在西邊深溝高壘,堅壁不出,死纏爛打。
牽秀在東邊雖連遭挫折,但並未崩潰,仍然牢牢控製著洛陽通往外界的各條要道。
至於北邊的芒山(邙山)之上,亦有敵軍偏師的營壘。
洛水之南,鮮卑遊騎儘出,四處抄掠,甚至還捕抓士人、工匠、醫者,不知道發往何處。
洛陽城,被圍得鐵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