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身份而言,還不如軍戶,偏偏人五人六的,還混了個李府婢女為妻。但他們的孩子,注定還是奴婢。
府兵就不一樣了,免除徭役,隻服兵役,是完完全全的良家子——不,漢時的良家子都不如他們。
聽陳督軍說,邵將軍還有彆的好處給府兵,比如立功得官什麼的——這可是得官,無需看家世,隻要殺敵立功就行,天底下還有這麼好的事?
無奈將軍現在沒法做主,讓朝廷改製,人微言輕之下,什麼都乾不了。
他媽的!常粲把木勺扔在水桶裡,默默想著,如果有一天,邵將軍入洛陽秉政,他們的好日子是不是就來了?
甚至於,更進一步?
百官、宮殿都是現成的!聽聞皇後生養過,那麼邵將軍都不用娶妻了,因為就連皇後都是現成的,還能生養。
若真有這般好日子,舍命搏殺也願意啊。
灶間生起了火,妻子已經在煮粟米粥了。常粲澆完菜,又把乘馬帶到門外的小河邊,親自洗刷。
馬兒親昵地蹭著他。
殺人如麻的常粲哈哈大笑。他剛從廣成澤回來,那裡還有三百個弟兄以及一批丁夫役男,終日牧馬。
也是在那個時候,常粲第一次見到萬馬奔騰的大場麵。
廣成澤是個好地方,好山好水好風景。若能拿來種地,一定能收很多糧食。
河對岸響起一陣馬蹄聲。
十來個騎士遠遠向常粲打招呼,並夠著頭看常家小院,看看他家新婦有沒有出現在院中。
常粲笑罵了幾句,隨即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長安女人確實漂亮,唉,自己辛苦點就行了。錘煉武技之餘,幫著乾點農活,日子不就是這麼過的麼?
待把阿娘從禹山塢接來,再與新婦生幾個孩兒,日子就更穩妥了。
一定要多生幾個男孩!
以後選一個最出挑的,把自己這一身殺人的技藝都教給他,大了後還能跟著將軍出征。興許就建立了功勳,有了自己的家業。
老常家也要開枝散葉,說不定百年後就是個大家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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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於青萍之末。
有些東西,一開始平平無奇,不一定每個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奧妙。
就梁縣豪強李利來說,他隻看到了一個大軍頭貪橫殘暴,帶著一幫亡命徒搶他的地——雖然這些地也是他從彆人那裡搶來的。
然後呢,大軍頭又把搶到的地分給士兵,邀買軍心!
表麵上看起來似乎也沒錯,好像就是這樣的,甚至還給第一批來的那百十個人配了部曲。
一兵三戶部曲,為那些亡命徒耕作百餘畝地。
除此之外,如果有牲畜,似乎還會幫著放牧——這年頭,或因為開發程度不夠,或因為水利工程缺失,或因為人力不足,總之長滿草的荒地很多,是放牧的好去處,故嚴格來說,府兵們的收益並不止那百餘畝地。
“唉!”李利踢飛了一截枯枝,心中鬱悶不已。
他才三十歲,三年前開始接掌家業,主打的就是一個“勇猛精進”。
彆人不好意思拿的地,他好意思拿。
彆人不敢要的地,他敢要。
縣裡麵有好幾個吏員與他稱兄道弟,征兵收稅時保管把那些默默耕種自己土地的人給整個半死,然後他再來當好人,笑納土地和部曲。
其實,很多人都是這樣做的。世道如此,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就許你士族侵占田地,不讓我等地方豪強發展壯大?亂世將至,田地多、部曲多、糧食多、院牆高,才是最讓人心裡踏實的事。
這個材官將軍,早晚躺棺材!
呃,這話也就隻敢心裡說說罷了,因為李利很快看到了數十名身負重劍、弩機,身披鐵鎧的騎士。
偏偏這些人還不是樣子貨,而是貨真價實的敢殺人的亡命徒。
彆問李利為什麼知道,這個世道太多這種人了。
騎士們策馬而過的時候,渾身甲葉子嘩啦啦作響,武器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那麼長、那麼重的劍砍下來,身披鐵鎧都要被劈得暈頭轉向,更彆說他們家湊不出十副鐵甲了。
這幫人!李利心中氣悶,快步回到家中後,盤算再三,覺得這事不是他能改變的。
最好的辦法還是多聯絡一些人,造成聲勢,然後派人去洛陽,看看能不能找到門路,把邵勳這人給弄走。
或者,去潁川似乎也行?
總之,不能讓邵勳這麼胡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