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後悔來了(1 / 2)

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8955 字 4個月前

王衍回到家中時,看見了正在苦讀兵書的王敦,心下稍慰。

他本欲帶上這個弟弟,一起南下梁縣。

但一想到弟妹回洛陽後,眼神冰冷,不吵不鬨,直接搬去了城外彆院,與弟弟形同陌路,期間甚至還入宮了一次,心下就有些不安。

唉,想必處仲也很煩惱吧。

歎了口氣後,他便帶了些隨從,與潘滔一起南下梁縣了。

梁縣並不遠,第二天近午就看到了遠處地平線上的城郭。

時北風呼嘯,大雪漫天,王衍也不覺得苦,而是下了馬車,邊走邊看。

結果這一看,就讓他皺起了眉頭。

村頭的一棵大槐樹下,掛著數枚血淋淋的人頭。

樹下一人,泰然自若地放著羊,一點沒覺得人頭膈應。

王衍走了過去,問道:“君何為也?”

牧羊人見他衣著華麗,知道是個有身份的人,不敢怠慢,道:“看守頭顱。”

“咩……”兩隻羊用蹄子刨開積雪,翻找著枯黃的牧草。

嘴巴一撅一撅的,連草根都吃的一乾二淨。

“這是誰的頭顱?”

“熊耳山的幾個劇賊。”

“熊耳山那麼遠,為何來此?”

“被李利請來的。”

王衍眯著眼睛想了下。

他記性不錯,李利乃梁縣豪強,年中曾去過洛陽,不知道走了誰的門路,找到了尚書右仆射荀藩,提及邵勳在梁縣種種不法事。

荀藩當時沒理他,打發他走了。

前陣子荀藩出任太子少傅,已經不是尚書右仆射,大概更不會管了。

沒想到李利這種人夠狠、夠絕,居然從熊耳山請來劇賊,真真不得了。大概是看到邵勳帶著大軍去了河北,心思活絡了吧?

“此地何名?”他又問道。

“石橋防。再往南走七八裡,就是李家防了,不過現在沒幾個人,開過年來會有三百戶搬過去。”

王衍一愣。

這個防那個防的,地名好怪。難道是新取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後,他離開了大槐樹,繼續南下。

土地一塊塊的很平整,田間溝渠縱橫,讓人看著賞心悅目。

每隔一段距離,總能看到一塊木牌子插在地裡,上麵寫著字。

王衍起了興致,湊近一看:“常粲,一百三十七畝又二十步。”

他抬頭看了看從上一塊木牌到這一塊的距離,默默估算了下,確實百餘畝的樣子。

看來,這個叫“常粲”的人家裡有一百三十七畝地。

“陽仲。”王衍轉過身去,看向轔轔行來的馬車。

潘滔正在車內哈氣搓手,聞言道:“夷甫,大冷天的有甚可看?”

王衍不答,隻問道:“一戶百姓之地,一般有多少?”

潘滔笑了,道:“若按朝廷占田令來說,一丁七十畝,若按實際來說,嗬嗬。”

王衍笑了笑,和自己想得差不多。

平頭百姓,要麼隻有很少的地,要麼依附豪強、士族,沒有地。

他雖然多年未回琅琊了,但年少時的印象應該沒錯——唔,那會百姓家裡的地似乎比現在多很多。

走著走著,便到了午時,村裡家家戶戶的灶房上都升起了嫋嫋炊煙。

“陽仲。”王衍又回過頭來。

潘滔無奈,不坐車,下來陪他一起走。

“百姓都有一日三餐麼?老夫記得是沒有的。”王衍遲疑道。

“早上出門吃一餐乾的,傍晚從田間回來後,吃一頓稀的。農忙時會吃三餐,自古皆然。”潘滔說道。

王衍微微頷首。

禁軍將士不訓練時,也隻吃兩頓,不過都是乾的。

出操訓練時,才會吃三頓。

這個村子的百姓一天吃三頓,是何道理?

“夷甫。”潘滔無奈地說道:“你不覺得石橋防這個名字很怪異麼?”

王衍下意識點了點頭。

“防者,兵戍也。”潘滔解釋道:“整個石橋防,就是一個軍戍,屯有數百鄉團兵士,各有部曲。村子前後左右的田,都歸鄉團兵士所有。再稍遠點,看見那片荒地了麼?沒分下去,但也歸此戍,時常有部曲前去放牧。方才你在大槐樹下看到的那人就是部曲,他在看守人頭,也在替主人放羊。”

說完,潘滔又詳細解釋了一番石橋防這類鄉團戍區的來龍去脈。

王衍聽完後,有些驚訝,更是多看了一眼潘滔,暗暗猜測他與邵勳是什麼關係。

他應該不是邵勳的人,但關係絕對不一般。

二人說話間,已到一戶人家門口。

常粲的妻子劉氏挺著個大肚子,陪著常母在乾家務。

常母已沒幾顆牙,但臉上笑嗬嗬的,仿佛這輩子苦儘甘來,過上了以往難以想象的好日子一樣。

常粲在整理器械架,時不時從上麵取下一把武器試試。

最開始的時候,上麵隻有一把重劍、一柄環首刀,現在又多了長槍、木棓。

看樣子,主人也開始嘗試著使用更多的器械了,讓自己更加全麵。

王衍、潘滔等人從外麵走過時,常粲的眼神凝了凝。遲疑片刻後,刷地抽出環首刀,追了上去。

王、潘二人的隨從大驚,紛紛拿出器械,護在二人身前。

“汝何人?莫非奸細?”常粲夷然不懼,看著王衍,問道。

那些家丁護衛,他一個都沒放在眼裡。

村中有數十戶府兵,如果圍攏過來,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

“大膽!”有護兵斥道:“此乃北軍中候王司徒,爾敢衝撞?”

常粲一愣,環首刀微微低垂,道:“最近石橋防時有賊奸前來窺探,將軍令我等嚴加盤查……”

“你是常隊主吧?”潘滔走了過來,笑道:“出征前見過一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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