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太傅有福氣啊(1 / 2)

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7862 字 4個月前

滎陽最近十分“繁榮”。

首先是太傅幕府的搬遷,令本地湧來了大幾十名領有幕職的士人。

他們有家人,有仆婢,並帶著少量部曲賓客。

幕府僚佐之外,還有大量低級吏員,以及受他們驅使的、輪番征發值役的幫閒。

光這一項,林林總總就六七千人了。

這還沒完,一些商徒跟著幕府搬來搬去做買賣,這又不少人。

還有工匠、樂人……

可以說,幕府搬到哪裡,哪裡就十分繁榮——如果他們每次消費都給錢的話。

消費隻是促進經濟繁榮的一個手段。除此之外,還有投資。

在過去半年內,幕府主導的投資項目主要有三大類。

其一是修繕驛道。

其二是維護滎陽、陳留、河南三郡的陂池及灌溉渠網。

其三是疏浚、拓寬河道,以利漕運。

公允地說,幕府還是乾了點人事的。但詭異的是,這些人事多集中於過去幾個月內,以前不是沒有,但真的很少。

究其原因,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太傅想改善形象,讓人少罵兩句。

最後一件給滎陽帶來“繁榮”的事情就是河北流民的大舉南下了。

這有好有壞。

好的一方麵在於地太多,人不夠。流民的南下,可以大量耕作撂荒土地,多產糧食。

壞的方麵在於土客之爭,治安惡化。

這種情形在荊州、豫州已經有苗頭了。

荊州北部的南陽、襄陽一帶,關中流民數量極多,且每年都在持續流入——走武關方向入南陽。

流民聚集成塢,少的數百家,多的千餘家、數千家。且因為人在異鄉,非常抱團,一方有難,四方赴援,當地土著對其較為敵視,矛盾不少——朝廷謂之“居民”、“流民”之爭。

豫州一帶主要是王彌之亂所帶來的後續影響。

王彌巔峰時兵眾十餘萬,最終到達洛陽城下的不過七萬餘人罷了。剩下的七八萬人裡麵,有的被官軍剿滅,有的則散落地方,聚集自保,伐木建寨,耕作田地。

他們耕作的田,很顯然名義上都屬於世家大族、塢堡帥,甚至還侵占了大量自耕農的土地,並將其裹挾入夥,成為定居“流民”。

這同樣是一種“居民”、“流民”之爭,在豫州諸郡並不鮮見,矛盾也不少。

總之,現在滎陽亂糟糟的,人頭雜亂,官民不堪其擾。

各種犄角旮旯裡,塢堡一座接一座立起。其中最有名的,當屬李矩、郭誦這對舅甥建立的堡壁,一開始隻有平陽來的數百家,吸納河北流民後,漸至千餘家。

這一日,司馬越在幕府內召見了李矩,多番撫慰。

李矩很激動。

權傾朝野的太傅對他讚譽有加,天可憐見,十幾年來第一次有這麼大的官看重他。

司馬越也很滿意。

他現在對州郡兵乃至禁軍都沒什麼信心了,覺得他們戰鬥力太差。於是把目光放到乞活軍、塢堡帥、流民帥、世家部曲身上,多方延攬,意欲收為己用。

幕僚們提供了一份名單,李矩就是其中之一。

一番交談下來,他發現李矩果然忠心耿耿,不由得感慨萬分:司馬氏享國數十年,終究還是有忠臣的。

舒爽之下,賞賜頗多,並留李矩在府中用飯。

席間談笑之聲不斷,直到一封捷報傳來……

主簿郭象遊玩聚會去了,因此今日乃另一位主簿卞敦當直。他不是傻子,實在不想在太傅高興的時候觸黴頭,但沒辦法,誰讓太傅叮囑過,河北戰事的消息要第一時間通稟呢?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果然,不出他的預料,太傅在聽聞野馬岡之戰的結果後,臉色一下子變了。

李矩有些疑惑。

傳聞邵勳乃太傅愛將,每次相召,必出師以從。此番劉漢七將寇河北,裴豫州丟下大軍逃走,王車騎屯於東燕,按兵不動,唯邵勳深入河北,大破賊人,一舉收複名城。

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難道不是為太傅增色嗎?

怎麼太傅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好在司馬越知道席間有客,暗暗平抑住翻騰的心緒後,強笑道:“邵——太——全忠果然有本事,不負吾之厚望。先前在汲郡破王桑、劉靈,便已初露崢嶸。此番再敗石勒,河北無憂矣。好事,大好事啊!”

卞敦湊趣笑了一聲。

李矩則十分神往:“魯陽侯不待援軍齊至,便銳意北上,數破敵軍。如此豪情,真乃大丈夫也,恨不能相見。”

卞敦站在那裡,不知道該不該對李矩使眼色,十分糾結。

司馬越臉上的笑容快維持不住了,同時感到一陣陣頭暈。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隻不過這幾年愈發嚴重,有時候甚至影響到了他的判斷力——就好像頭腦“窒息”了一樣。

在這間歇性的大腦窒息中,邵勳這個名字幾乎成了一個符號,對他的病症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野馬岡之戰,嗬嗬,野馬岡之戰,你為什麼不敗呢?

“太傅。”李矩還在興頭上,繼續說道:“魯陽侯這一仗贏得乾脆利落,大振河北軍民士氣,便如當年苟道將迭破公師藩、汲桑一般,神勇蓋世。太傅得魯陽侯,幸矣。”

卞敦差點扶額哀歎。

李矩你搞不清楚情況,就少說兩句行不行?

一下子提了苟晞、邵勳兩個名字,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倆可都是太傅曾經十分信重,逢人就誇勇武蓋世、韜略滿腹,後來又都鬨翻了的“愛將”啊。

雖然卞敦也不太清楚為何太傅總和有本事的人鬨翻,但鬨翻已是事實,你還這麼誇,真是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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