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體係上(2 / 2)

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7096 字 4個月前

“屯田軍自食其力,很不錯。金穀園莊客管得住他們嗎?”邵勳看著那些蓬頭垢麵的漢子,朝趕過來的大侄子邵慎問道。

“饑一頓飽一頓,活還重,就算想反,都沒那力氣。”邵慎滿不在乎地說道:“一個營明麵上有五千眾,其實已經病死、累死不少了。”

“秋天收的雜糧全留給他們吧,你看著發放,彆讓他們吃得太飽,但也彆故意苛待。”邵勳吩咐道。

“好。”雖然不理解二叔為何對俘虜們這麼仁慈,他還是答應了。

“那些都是你的人嗎?”邵勳指著遠處那幾十個挎刀持弓的少年,問道。

這些就是所謂的“惡少年”了,平時十分凶惡,好勇鬥狠,但在看到銀槍軍士卒的時候,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都是一起打獵的伴當。”邵慎有些緊張地說道。

“你是該有自己的班底,不然無法統禦部眾。”邵勳摸了摸他的頭,說道:“莊客彆操練得太狠,他們是民,不是兵,要適度。”

“諾。”見二叔不追究他與惡少年們混在一起的事情,邵慎鬆了口氣,大聲應下了。

邵勳笑著拍了他一個耳脖子。

邵慎喜歡舞槍弄棒,這幾年一直在習練武藝,縱馬馳射。

跟他一起混的惡少年都不是什麼好鳥,有人甚至打傷過不止一個人。

邵慎給他們口授官職,惡少年們嘻嘻哈哈應下了,然後各自操練邵園、金穀園、潘園的莊客。

其實練得還可以,拿上武器後挺像模像樣的,至少可以唬住這些屯田俘虜們。

總體而言,為邵勳節省了不少兵力,省了很多事。

不知不覺間,大侄子也能幫上忙了啊。

十九日,收到消息的侍中庾瑉來到了金穀園。

“君侯昨日屯兵大夏門,一時三刻便傳遍全城。就連天子都被驚動了,連番詢問。”庾、邵二人坐在金穀園內最高處,俯瞰著山下的田野、森林、河流、莊園和城郭,心胸為之一擴,庾瑉講起了京中的趣事:“司隸校尉糜子恢入宮稟報,言君侯班師而歸,因趕路甚急,未及通稟,故致此驚。”

“我班師而歸,河南、洛陽二縣毫無反應,不遣人查問,不勘驗文印。過芒山之時,禁軍似未所覺,任我長驅直入。”邵勳說道:“這般鬆懈,假使匈奴大軍洶湧而來,洛陽諸公怕是跑都來不及。”

庾瑉有些歎氣。按說禁軍成軍好幾年了,應該戰鬥力越來越強才對,但看現在的樣子,好像也沒什麼進步,不知道諸將都是怎麼管的。

“朝廷給你的封賞已經下來了,尚未正式頒詔,想不想聽聽?”庾瑉問道。

“正要請教。”

“晉爵魯陽縣公,食封一千八百戶。”

“食邑什麼的不重要。”邵勳一聽來了精神,問道:“容我開府否?”

庾瑉嗬嗬一笑,道:“開府是不可能的。但你彆急,且聽我慢慢道來。”

“鹹寧三年(277),詔徙諸王公皆歸國,更製戶邑,以中尉領兵。平原、汝南、琅琊、扶風、齊為大國,梁、趙、樂安、燕、安平、義陽為次國,其餘為小國。郡侯、縣公亦如小國製度。”

“但那是國朝初年的事了,現如今,官屬隨國大小無定製。不過,武帝時定下的製度一直未曾廢除。”

“細究起來,除相或內史之外,國主有師,後改為傅,一人。又有友一人、文學一人,皆第六品職官。此為清望之官。”

“又有王國二卿,即郎中令、大農各一人,皆六品”——公國製度仿小國,但無中尉,侯國在公國的基礎上再減大農一人,所以,嚴格來說邵勳在當縣侯時是無權置大農,管理屬地財務的。

“三卿之外,有典書令、典祠令、學官令、典衛令、牧長、典府丞、謁者、中大夫等,各有職掌……”

庾瑉洋洋灑灑介紹了一大堆,聽得邵勳兩眼放光,這可比縣侯正規多了啊,仿佛躍了一個層級似的——誠然,他不能開府,但作為縣公可以有屬官,等於變相開府了。

隨即又有些疑惑,遂問道:“朝中公卿多矣,個個都有這些屬官麼?”

“怎麼可能?”庾瑉失笑道:“以王國來說,諸王就國,方置屬官。若不就國,大國置守士百人、次國八十人、小國六十人,如此而已。郡侯、縣公視同小國,若不就國,亦隻有衛士六十人而已。”

“那我這縣公能就國否?”邵勳問道。

“君想就國便可就國,不想就國便罷。”庾瑉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按製,魯陽國相、丞、傅、友、文學、三卿等有品級之官,皆由朝廷選任,朝廷支俸。而今朝廷卻不太可能選官了,也不可能為你養官、養兵,伱當量力而行,自置屬僚,報予朝廷,尚書台那邊應無大礙。”

說到這裡,庾瑉狀似無意地感慨了句:“文君侄女真是好福氣,嫁人可用國公之禮,得禦賜朱服,很多宗王之女亦不得這般風光。”

邵勳會意,立刻說道:“我與文君,自小相識,情分非凡。分彆之後,日思夜念,已非文君不娶。”

庾瑉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也是擔心邵勳中途變卦,於是再確認一番。

現在得到了明確的回答,為邵勳在朝中使勁的時候,理由也更充分了。

“這幾日,我會多寫幾封書信,遣人帶至潁川。”庾瑉又道:“年後會有一些潁川俊異前往梁縣,君可考較一番,能用則用,不能用就算了。”

邵勳了然。

方才他表態一定娶庾文君為正妻後,庾瑉便投桃報李,介紹潁川士人——多半是他當郡中正時點評過的——前來任職。

這不僅僅是一份“工作”那麼簡單的事情,事實上表明了政治傾向。

從今往後,潁川這個人傑地靈之處向他敞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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