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熱水打來,羽臣迫不及待地洗著滿臉的泔水,小姑娘則退到一旁,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們。
幸好這些人與先前的黑衣人有些不同,並沒有逼人斷發切手一類的。
不過那大漢似乎被泔水開胃了,洗完之後又開始嚷嚷著餓,問冉冉家裡可有吃的。
羽臣並不想嚇這小姑娘,不過他原本就不是什麼修仙的體質,當初在軍中效力的他正年少,因為被平親王挑選出來保護蘇易水的安全,便長留在了小主子的身邊。
後來,他更是毅然帶著年幼的妹妹陪著小主子一同修仙為道。
初時他不入其門,現在二十年的時間裡也隻勉強學了些皮毛,不過離辟穀斷食的階段還遠著,一日三餐定時得很。
凶臉的大爺喊餓,薛冉冉隻好又端上了剛剛做好的飯食,看著大漢跟那位一臉英氣的女子坐下來吃。
隻是飯香味一起,薛冉冉……也餓了。
她十分不耐餓,若是生死已定,也絕對要做個飽食鬼,絕對不能空著肚腸去飲孟婆湯。
既然不能出去尋爹娘,飯菜全讓他們都吃了豈不是更虧?
想到這,薛冉冉轉身入廚房抽了一雙筷子,添了一碗飯,略帶靦腆地坐下來跟他們一起吃。
隻是小姑娘看著秀秀氣氣,四目相對時,還會衝人不好意思地笑,可將一雙竹筷子用得那叫一個行雲流水,炒青豆的碗裡攏共就那麼幾塊薄薄的臘肉,全被小姑娘手疾眼快地夾到自己的嘴裡了。
饒是羽臣也楞沒有搶過她,他覺著這小姑娘是故意的,便拿眼瞪她。可惜薛冉冉吃飯時從來都是專心不二,待吃得漸入佳境時,壓根不看旁人。
蘇易水的修為早就不必三餐應食了,他並沒有上桌,隻是佇立一旁,看著院落一角種植的石竹。
這個月份並不是石竹開花的季節,可是院子裡的這片石竹卻長嫣紅絢爛,異常繁茂。
蘇易水慢慢轉過頭來,問道:“這花是誰種的?”
羽臣看著悶頭啃飯的小丫頭,出聲提醒道:“哎,問你呢!”
薛冉冉的臉埋在大碗裡,悶聲道:“我種的……”
爹爹做木工活,很累眼睛,所以她特意種了石竹花,留著曬乾給爹爹泡茶喝。
蘇易水看了一會那絢爛的花兒,轉過身來,朝著薛冉冉走去。
他慢慢蹲下,與坐在小凳上的薛冉冉平視。
被人這麼看,飯自然吃不下。冉冉乖巧地將手裡的大碗舉到高大男子的麵前:“這位大爺,您要吃嗎?”
她注意到這個男人接碗的手很漂亮,修長的手指甚至發出如玉一般的瑩瑩白光。有這麼好看一雙手的男人,不知模樣該是如何俊逸賽謫仙……
就在這時,一陣大風兒襲來,終於將男人的麵紗撩起,雖然隻是刹那的功夫,卻足夠薛冉冉看清他的臉。
這應該是小孩子噩夢裡嚇人的妖怪,看不清眉眼鼻梁,模糊的一團裡隻有一張嘴和下巴。
薛冉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仰,若不是被那怪臉男人伸手攬住,差一點就摔下小凳子。
似乎嫌嚇唬小姑娘嚇得不夠,那男人居然還慢慢摘下了帷帽,將模糊恐怖的臉徹底露出來,逼近了薛冉冉道:“怎麼,我長得很嚇人?”
薛冉冉知道自己此時該識趣些,挑揀些好聽的來說,可她蠕動了一下油汪汪的小嘴,想誇這張臉,都沒有下嘴的地方。
不過這難不倒薛冉冉,她定下神來後,挑揀了那臉上還算看得過去的部位,誠懇道:“大爺的下巴形狀棱角流暢,嘴巴也好看得叫人舍不得眨眼,離嚇人還遠著呢!”
此話一出,羽臣嘴裡的飯都噴到妹妹羽童的頭上了。就算他對蘇易水忠心耿耿,也說不出這馬屁味十足的違心之言來。
被融麵咒封印的臉實在是恐怖嚇人,他和妹妹平日都是小心不去提及容貌一類的事情,而蘇易水平日裡也不輕易真麵目示人。
沒想到今日主子一反常態,竟然拿這被毀的臉去嚇唬一個黃毛小丫頭。
而那丫頭說出這違心之言時,那眼神誠懇得都能漾出澄湖秋水來,說得跟真的似的!
蘇易水似乎被馬屁拍得舒服了,鬆開手慢慢站了起來,說道:“生平知己難遇,看到我的樣子還不害怕的人更少……我在西山修行,既然你我有緣,不如我就收下你隨我一同修習仙道吧……”
薛冉冉趕緊擺手道:“我生下身子就不大好,又是凡夫俗子一個,那堪修習這等絕學?”
怪臉男不緊不慢地反駁:“身子弱才更要修習仙道,延年益壽又青春駐顏,你看,我的下巴和嘴是不是顯得很年輕?”
這下連羽童都半張著嘴巴了。
她的主子從年少時就是寡言之人,就算沒有中融麵咒之前,也跟人保持著有禮而疏離之感。就連當年那女魔頭隔三差五地逗弄著他,都不見主人露出尋常少年的大悲大喜表情。可如今對著個黃毛小丫頭撩逗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她清冷如冰的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