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能有一炷香的時間,羽臣實在忍不住,探頭問道:“主人,你平安落地了嗎?”
而回應他的卻隻有呼呼的灌風聲音,就在羽臣又要再喊時,洞裡傳來悠悠的聲音:“落地了,你們下來吧!”
羽臣又問:“主人,你是讓我和羽童下來嗎?”
洞裡的聲音說道:“都下來!”
就這樣師父一聲令下,餘下之人,順著拴在洞口木樁上的繩梯一路爬下去。
先是羽臣,還有高倉、白柏山。
白柏山下去一段時,便衝著腳下喊:“師父,下麵安全嗎?”
不一會,洞裡傳來了蘇易水的聲音:“快些,彆磨蹭!”
聽到了主人的聲音,羽臣加快了速度,很快第一個落了地。不過等其他二個人落地的時候,卻愣住了。
借助著手裡的火把,他們四周照了一圈,隻一個空蕩蕩的地洞,連個人影都沒有。蘇易水不知為何,不見了蹤跡……
再說地麵上的冉冉,原本跟三師姐在調軍台的高台台階旁坐著。
西北入夜的寒風很冷。冉冉有了在望鄉河邊守夜的經曆,所以提前在鎮子買了個小手爐子。燒好木炭塊裝入扁圓的銅盒子裡,再套上厚實的棉袋子,揣在懷裡也是暖暖。
畢竟有個愛抽冷子開考的師父,就要有完全的準備。師父若是哪天將他們扔到墳圈子裡練膽,她也不會覺得意外……
就在她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之際,那山洞裡突然傳來了師父的喊聲,讓他們都下去。而大師叔已經跟兩位師哥先下去了。
丘喜兒聽了師父的喊話,表情一垮,帶著哭腔道:“師父,我有些不舒服,能不能在這等你們?”
“不行!趕快下來!”蘇易水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顯得很不耐煩。
羽童趕緊走過來對兩個女徒侄說:“主人讓我們下去,肯定是人手不夠了,我們還是快些,莫要耽誤了大事。”
二師叔這麼說了,丘喜兒也沒有辦法,隻能磨磨蹭蹭到了洞口,然後對冉冉說:“你要跟在我身後,我夾在你和二師叔的中間也能心安些。”
冉冉點了點頭,便最後一個下洞。
因為手裡拿著小火把,冉冉下得有些慢。等到她落地的時候,舉著火把向四周照去,卻不見其他人。
冉冉試探著叫道:“師父,二師叔!”
可喊了幾聲,根本無人應。這洞裡空寂得很,似乎並沒有人來過。
冉冉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用火把照亮,仔細的查看著這洞。
洞四周的牆壁都是濕噠噠的,再往前走有個暗道裡麵也隻有滴滴嗒嗒的水聲。冉冉想了一下之後,轉身便抓著繩梯準備上去。可就在這時,他身後再次傳來蘇易水的聲音。
“過來,走到這邊來。”很顯然,他是希望冉冉走進那黑漆漆的暗道裡。
可是這次冉冉並沒有立刻走過去。她頓了一下。然後對師傅說道,師父,我怎麼看不到你們?二叔叔他們去哪兒了?
就在這時暗道裡又傳來了羽童和丘喜兒的聲音:“快過來吧,就差你了……怎麼這麼慢?”
冉冉遲疑地往前邁了一步,然後問丘喜兒:“三師姐,那麼黑,我有點怕……”
丘喜兒不耐煩道:“這有什麼可怕的?快些進來吧!”
冉冉聽了這話說了一聲“好”,轉身抓著繩梯就開始拚命往上爬――方才入洞的時候,丘喜兒嚇得都快尿褲子了,怎麼這麼快就若無其事地催促起她來了?
冉冉看不見其他人,覺得有詐,直覺便想著先爬上去,叫秦玄酒帶著親兵來救人。不然她若也折在洞裡,就要全軍覆沒了。
可是當她爬上繩梯的時候,突然覺得身子開始直直往下墜,似乎有什麼無形的力量在拉拽著她入那暗道。
冉冉被扯下來的瞬間,從懷裡掏出了師父給她的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轉身直直往身後拍去。
她的輕身術現在練就得爐火純青,身體輕盈得很,半空中扭身拍符一氣嗬成。
當符貼過去時,隻聽“啪”的一聲,竟然有火星迸濺,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那符擊退,淒厲慘叫著,帶著一陣腥風消失了。
冉冉驚魂未定,從地下撿起被風卷掉的符,正準備繼續爬繩梯時,她的腳再次被纏上,這次力道與速度都似更迅猛,壓根不給冉冉反應的機會,再次卷著她入那暗道。
冉冉直覺若是進暗道會十分不妙,趕緊扔下手裡的火把,掏出了師父給她的那個短棍,一按中間的簧子,短棍兩頭立刻彈跳出了兩節,就如孫悟空的金箍棒一般,自動延長,若是再摁,還會彈出鉤子,正好卡在了暗道洞口處。
那拉拽冉冉的力道頓了一下,可是力道又開始不斷加大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冉冉決定冒險試一試師父教的降魔訣。
她閉眼張嘴,凝聚精神大聲誦念,同時雙手緊握棍子,清亮的聲音在暗道裡反複回蕩,漸漸生出金色的暗光。冉冉終於掙脫了那拽力,同時雙腳一蹬洞壁,從暗道裡堪堪掙脫出來。
可當她想爬上洞口時,那洞突然落下碎土,完全被掩埋了。
就在這時,暗道裡再次傳來了聲音,卻是娘親巧蓮在叫:“快來救我,啊!救命!”
那聲音完全是娘親巧蓮的,不容錯認。冉冉的手心冒汗,艱難做著決定。
最後她將那金符纏繞在棍頭,緊緊握住那彈簧短棍,然後盤腿坐下,就如在西山草堂一般開始打坐。
師父說過,魔為心生,她既然篤定了這些聲音有詐,就萬萬不可被它們擾亂了心智。反正也逃不出去,打坐便是人間王道!
冉冉現在打坐的功力與踩荷葉乃是升堂入室的技藝。片刻的功夫,便入了天地歸元之境。
她雖然閉眼,卻已天地通感,身上每一個毛孔都能感知到空氣細微的變化。
當有一道疾風襲來時,貼了符文的棍頭便順著手腕翻轉,精準地砸了過去。當疾風從四麵八方襲來時,冉冉的手腕翻轉,帶動著棍子飛舞。
這棍子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所製,兩個棍頭還會隨著勁道改變方向。一時間在冉冉的周身形成密網護盾,竟有潑水不入之感。
就在這時,那不時變換音調呼喊冉冉的聲音突然又變了,竟然如猛獸怒吼:“為什麼你如此不受控,我竟然誘惑不了你!”
這次的聲音粗啞,跟月娥臨死前突然變換腔調開口說話的聲音如出一轍。
冉冉依舊不說話,隻雙手握棒,儼然入定。
那聲音越來越狂躁,儼然猶如暴怒的男人在破口大罵。可不知為什麼,當暗道裡傳來涉水的腳步聲時,那聲音便戛然而止了。
冉冉依舊緊閉著不睜眼,隻是感覺到有人接近的時候,依舊用棍頭去襲。
可是這一次,她的棍子被人精準握住,接下來一個巧勁,就將她扯入了懷中。
冉冉低叫了一聲,隻能睜開眼睛。
她定睛一看,發現將自己扯入懷中的居然是……師父蘇易水。不過他好像先前落入了水中,渾身上下都是濕噠噠的,此時有水順著他挺直的鼻梁蜿蜒下淌,正落在了冉冉的臉上。
雖然師父沾水,俊美如昔,可冉冉看到他瞳孔裡的紅色……跟那個入魔的村婦月娥是一樣的。
她想掙開他的懷抱,卻發現被鐵臂緊箍著根本無法掙脫。她隻能警惕地問:“你……是誰?”
可是師父卻不說話,看著她的眼神……透著說不出的可怕。冉冉現在總算能體會到丘喜兒說師父眼神可怕的意思了。盯著他的眼看,真是冷到心底的戰栗。
那道金符還纏在棍頭,冉冉兩隻手儘力背到後麵,悄悄地將金符解下,拿在手中,以備不時之需。
突然蘇易水低頭,朝著冉冉的臉挨近,看樣子也不知是想一口吃了她,還是要做什麼。
冉冉努力將頭一偏,可嘴唇卻不小心蹭到了師父的麵頰……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身子一僵,有被冒犯到的不適……
當師父偏頭看她的時候,她真的有些淚目道:“師父,我不是有意的……”不過被她這麼親了一下,蘇易水抓著她的手臂似乎有所鬆動。
冉冉趁機突然伸手,將金符貼在了師父的額頭。當符文貼上時,可以看到師父眼底的紅色似乎慢慢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