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也被嚇了一跳, 以為是粥不對胃口,所以陛下尋人來問罪。
這粥壓根就不是她煮的,若是貿然認了,陛下降罪可是要砍頭的。
所以她瞟了一眼內室, 正好看見了錦帳後的冉冉, 立刻磕頭道:“啟稟陛下, 這粥是那個小宮女熬煮的,奴婢實在不知這粥的做法!”
蘇域微笑著聽,然後眼眸不經意瞟向了錦帳後一直低垂著腦袋的小丫頭。
周飛花狠狠瞪了那多嘴的廚娘一眼,然後徑直問:“陛下執意問這粥,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若是做得不好,臣妾一定會嚴懲宮婢, 來人,將她帶下去打板子!”
冉冉並非宮裡的人,周飛花擔心她被人看破,所以想先聲奪人,借著打板子的由頭, 將她先帶下去。
可是就在這時,那個陰陽眼的老馮突然也出現在了門口, 在蘇域揮了揮手指頭的時候, 老馮帶著殺氣朝著內室走去。
周飛花騰得站起身來,攔住老馮,同時冷聲道:“陛下,您讓宮外的男人入臣妾的內室,恐怕不妥吧?”
那老馮卻不甚客氣, 揮手便想推開周飛花。周飛花豈是嬌柳般的人物?在老馮出手的時候,她也迅速反擊, 狠狠就給了老馮一巴掌,拍得他連連後退。
蘇域看著,臉上笑意不變,隻是溫聲道:“愛妃,你這是在做什麼?難道內室裡有什麼怕朕知道的事情?”
周飛花正待回話,可就是這片刻的功夫,老馮伸手彈出了一隻飛蟲,撲棱一聲飛過來叮咬住了周飛花的脖子。
隻這一下,周飛花竟然身子發軟,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冉冉眼尖,看著那蟲子頓時心裡一緊。那飛蟲……怎麼跟天脈山上的嗜仙蟲那麼像?
就在周飛花倒下的瞬間,冉冉迅速瞟了一眼窗戶和門的位置,估算自己逃跑的可能性。
老馮衝著她皮笑肉不笑道:“姑娘,你應該知道這蟲子威力,你若不老實,老朽這裡還有大把的蟲子,若是拿捏不好火候,吸光了你的靈力,可彆介意啊!”
估算逃跑的可能幾乎為零後,冉冉倒是坦然些了,起身走了出來,老實回答道:“是奴婢做的,陛下若覺得不合口,奴婢重新做便是了,何必這般興師動眾?”
而這時老馮也看到了冉冉,對蘇域小聲道:“陛下,我見過這小姑娘,她曾跟假扮成豹鳴的蘇易水來過異人館,看來是蘇易水的徒弟。”
雖然當時這姑娘帶著帷帽,可是老馮的陰陽眼太毒,當時透過薄紗就看清了她的臉。
蘇域的眼睛緊緊盯著她,笑意似乎淡了些,緩了好半天才道:“朕已經好多年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雞蓉粥了。記得上次吃,還是在二十多年前…你是蘇易水的徒弟薛冉冉吧?”
薛冉冉萬萬沒想到這皇帝居然分毫不差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她不由得一愣:“陛下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蘇域看著眼前這個清麗的小姑娘,淡淡說道:“我還知道你母親在絕峰仙台撿到的你,後來便一直將你養在身邊,直到蘇易水收你做了徒弟。”
冉冉想到沐清歌曾經派人調查自己,甚至動用了官府,所以蘇域知道這些也不足為奇了。
可是為何他們一個兩個都這麼好奇自己的身世?難道她真是哪個權貴滔天的人的女兒嗎?
她看了看蘇域,他三十多歲的年紀,應該也可以做自己父親,於是便徑直問道:“陛下這麼好奇我的身世?我該不會是陛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吧?”
蘇域聽了這話,反應倒是跟蘇易水一樣,都有些不受用。
他身子往後微微一仰,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道:“我已經老得能做你父親了?你以前都是叫我‘小域’的。”
冉冉聽得一愣,這個“小域”的稱呼她並不陌生,沐清歌似乎就這麼稱呼他的。可是她什麼時候對著皇帝稱呼過小域?
皇帝該不會是病得糊塗,冒出胡話來了吧?
蘇域看冉冉疑惑不解的樣子,揮手讓太監給她擺來了舒服的椅子,讓她坐著說話。
看冉冉客氣謝絕了太監遞來的茶杯,他也隻是微微一笑:“看來蘇易水還沒有告訴過你,你其實是轉生樹上另一顆靈果的事情。”
冉冉聽得一愣,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跟仙師沐清歌一樣,是從仙樹上掉落下來的。
轉生樹結果,都是仙修轉生,沐清歌是一代風華絕代的魔修,那麼她呢?她是誰?
她想到了當初跟沐清歌同歸於儘的沐冉舞,再想到娘說過,她出生的時候,手心上有個“冉”字,頓時聯想到一處。
難道,她就是當初那個害死了沐仙師的沐冉舞的轉生?若是這般的話,她難道是以前見過這皇帝?
不知為什麼,冉冉並不想知道關於自己身世的事情。
她這輩子十分滿足。有疼愛自己的爹娘,還有個同樣疼她的師父,師兄師姐們也很好。若是不來這趟京城,冉冉此生無憾。
她一點都不想跟那個沐清歌扯上關係,不然,礙著前世的她欠了沐清歌的一條命。這輩子還得認下個歹毒的姐姐,償還前世的欠債……
看冉冉不說話,蘇域倒是確定了蘇易水似乎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關於她的身世。
他不由得了然一笑:“造化弄人,我也沒想到,花非花霧非霧,你可想知道自己是誰嗎?”
冉冉搖了搖頭,看著蘇域道:“既然是轉生,便是樹上掉落下來就開始重新做人的意思。我以前是誰不重要了。而我現在活了這麼大,一直都是薛冉冉,這樣很好,乾嘛要知道自己上輩子是誰。”
蘇域沒有想到,她居然這麼乾脆就堵住了自己接下來的話。
不過這才是她,一向拿得起,放得下,像風兒一般讓人抓握不主的女子。
相較起來,西宮那個掛著沐清歌的名頭,卻做些蠅營狗苟事情的假貨,顯得多麼的可笑。
想到西宮居住的那個女人一直極力偽裝成沐清歌的樣子,蘇域的嘴角也噙著冷笑。
他當初還真以為沐清歌回來找他了。可惜相見的第一麵,那女人便露出了馬腳。
蘇域當時說不出自己是鬆了一口氣,還是被失望填滿思緒。
不過就在方才他吃了那碗粥,回想起了以前的味道時,又覺得沐清歌活著,卻忘了所有其實也不錯。
雖然冉冉想要結束這個話題。可惜此刻在皇宮裡,他才是主導話題的上位者。
既然她一時不想麵對事實,他也不逼迫她,隻是淡淡道:“夜裡闖入問湖,迷暈了衛兵的人,是你和靜妃吧?”
冉冉心知,一定是她和周飛花留下了什麼蛛絲馬跡,才將皇帝引到這裡來。
此刻,他應該還不知道師父的身體就在屋內的衣箱裡,可是周飛花和她已經暴露,若是陛下搜藏靜妃宮殿的話,師父的身體很快就要暴露了。
蘇域絕對不會對師父手下留情的……
此時已經天亮,她唯有拖延時間,看看能不能熬到正午,師父操縱小龍升天的時候,宮內一定大亂,她們也就有可以逃跑的機會了。
想到這,她點了點頭,直接問蘇域:“敢問陛下,為何要在宮裡養龍?”
蘇域並不意外她發現了問湖的秘密,他又讓人盛了一碗粥,一邊喝,一邊看著她,說起了陳年往事:“想當年,樊爻大戰後,我曾經問沐清歌,可否跟她一起修仙問道。可是她卻看著我的臉說,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人不能既有滔天的權勢,又有無上的靈力,不然會遭到天的妒恨。能夠掌控天下,為一方百姓造福,其實也是一種修為,隻是這修為甚苦,對於一個人來說,幾十年也就足夠了。若是哪日,朕能放下權勢,再去找她也來得及。”
冉冉聽了點了點頭:“雖然沐仙師現在變得有些不著調,但是她這番話也沒錯,當皇帝的確很累人……”
蘇域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頭發:“我比你師父還要小兩歲,可是現在頭發卻已經大半花白,身體也日漸垮了下來。她說的幾十年的權勢,與我來說,原來隻有二十幾年的光陰。我這個小域,如今在你看來,居然可以做你的父親了。這樣的滔天權勢真不如長生來得有誘惑。”
冉冉聽著他的話,搖了搖頭:“可是你所謂的長生法子,是不是太過兒戲了?你沒想過萬一失敗,滿京城的百姓都要葬身龍腹了!”
蘇域微微一笑:“朕想做的事情,從來沒有失敗過,若不是蘇易水從中作梗,我此時已經掌握了七邪化形咒,隻要我與那龍合二為一,再無病魔的困擾,便可以千秋萬代,造福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