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之上,二人依偎著看彩虹海鳥,小龍戲水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可是記住這些美好的,卻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冉冉雖然做好了歸還靈泉之後,她與師父可能再次假裝無事,恢複到正常師徒關係的可能。
可她萬萬沒想到,師父比她想的還要乾脆利落,竟然將她這個人都連根拔除了。
從荒原回到鎮子的馬行以後,蘇易水的眉頭也一直緊皺著。若不是羽童和羽臣是他信任的心腹,他真懷疑這二人在滿口胡謅,說著些糊弄鬼的話。
什麼叫他因為顧念師徒之情,所以舍棄了一半結丹,換來了沐清歌轉世重生的機會?
而且那轉生樹上結了兩果,有一顆先天不足,便是他的愛徒薛冉冉。
什麼叫他為了延續她的壽命,他將她留在了西山,傾囊教授技藝,愛護得不得了?
而最狗屁的是,他去陰界居然是為了歸還他好不容易盜來的靈泉?
蘇易水直覺自己先前被下了降頭,做出的都是昏頭沒有章法的事情。
雖然記憶暫時殘缺,可是蘇易水卻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妥之處,隻是他真的這般行事了嗎?為何這般,須得慢慢找尋原因……
但是聽到了蘇域最後竟然打敗父親平親王,順利登上王位時,蘇易水真的有些怒不可遏,冷聲說道:“我先前到底是怎麼了?苦心經營了許久的兵變,就此失敗了?你們是如何輔佐我的?又或者是聯合彆人,算計了我?”
羽臣和羽童撲通跪在了地上,無奈地說道:“主人,這真的是您一人的決定。而且沐清歌當初突然乾涉紅塵俗務,輔助蘇域,使得戰局扭轉,一切皆是定數,人力也不可扭轉啊!”
蘇易水聽到自己的精心布局竟然敗在了沐清歌的手上,麵色陰沉,從牙縫裡慢慢擠出三個字:“沐清歌!”
這個女魔當真是他的魔障!為何她不是死在他的手裡呢!
不過聽說她現在已經重生,如海的仇恨,倒是可以跟她慢慢計算了……
想到這,蘇易水將目光緩緩調轉向了一旁的四個所謂他的徒弟。
這四個人一個賽一個呆蠢,毫無招人喜愛之處。尤其是那個最漂亮的小姑娘,雖然模樣喜人,卻是沐清歌的妹妹沐冉舞……
想到她曾經跟暗示過自己,可以為了他背叛姐姐,此後處處為自己通風報信的往事,蘇易水對這種毫無底線的女人,真是發自內心的反感。
這個叫薛冉冉的小姑娘是在轉生樹上結下來的,難怪有自己的靈丹氣息。
心念流轉間,蘇易水突然出手,想要擒拿住冉冉,再吸光她的靈氣,收回自己的結丹力量。
他的殺意騰騰,毫無掩飾。
滿屋子的人大叫不可。羽臣跪下死死抱住了主人的大腿,而羽童更是像老母雞一般用胳膊護住了薛冉冉:“主人,我們沒有騙你,冉冉真的是你的愛徒,你可是最疼她的。那個該死的魏糾不知給您貼了什麼符,封住了您的記憶。您可萬萬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我真的怕您恢複了記憶時後悔莫及啊!”
曾易師叔在旁邊,嘴唇幾次張合,卻欲言又止。
一時間,廳堂裡鬨得不可開交。
羽氏兄妹這兩個人雖然都不是蘇易水的對手,但是多年仆從情分,總算讓蘇易水暫時卸了殺機。
但是他直言不習慣陌生人跟在身邊,所以這四個蠢笨的徒弟不可以離他太近。
初冬第一場雪花飄落時,西山四個棄徒被師父無情地轟攆到了大街上,讓他們自己尋找落腳之處。
立在屋簷下的四個師兄妹,慘兮兮地互相對望。
白柏山看了看三個同門,訕訕道:“沒想到你們跟我一樣,都要被師父掃地出門了……這樣也行,起碼我回家的時候,也有個交待,畢竟成為棄徒的不光我一個……”
高倉也沒想到盼了一個月的師父回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認他們了,聽了二師弟的風涼話後,他氣得嚎啕大哭:“你才是棄徒呢!我們又沒有觸犯門規,憑什麼趕我們出來?”
白柏山不服氣:“你和丘喜兒可都著了魔花的道。這跟我被人誘惑有何區彆?都是心智不堅的明證!也夠格被掃地出門了!”
這下子,丘喜兒也跟大師兄一起哭了起來。
這時,身後的大門開了縫,幾個人驚喜轉頭,以為師父不忍叫他們回去。可是露頭的二師叔卻一臉歉意道:“那個……你們師父要打坐了,嫌你們太吵,所以都趕緊走遠些吧。現在天黑,茶館酒樓都打烊了。鎮裡的客棧應該也客滿了。實在不行,你們去城西破廟裡去生火避避雪,等雪停了再找客棧……”
聽聽,這像是親師叔能說出的話嗎?
一直沉默的冉冉卻開口說道:“我們走吧,師父剛從陰界回來,正需要清修。”
此時雪已經越下越大,西山四個棄徒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丘喜兒抹著眼淚說:“冉冉,我們真要去破廟裡過夜嗎?”
“哪裡需要去破廟,都跟我走吧。”這時,他們身後傳來聲音。
冉冉他們回頭一看,原來是十四師叔曾易追攆了出來。
“我在五馬鎮還有一家藥行,你們跟我去那暫住吧。”
聽了師叔的話,四個人乖乖跟師叔去了鎮東的藥行。
這裡雖然比馬行小了些,但是總算有個落腳的地方。曾易讓夥計準備被褥,給幾個孩子安頓好後,看冉冉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便趁著隻剩下他倆時開口寬慰道:“你也知道你師父中了邪符,就不要怪他了。他若一直不好,我送你回去跟你爹娘團聚。你原先不也跟我說,想要早點學成下山,侍奉爹娘的嗎?”
冉冉沉默地去桌邊給師叔倒了一杯茶,突然開口道:“在陰界時,魏糾說我才是沐清歌,師叔你知道這裡的原委嗎?”
說完這話,她直直看著曾易,而曾易的表情則如抹了漿糊一般凝固住了。
過了片刻,他終於紅著眼,慢慢放下茶杯,然後撲通一聲給冉冉跪下了:“師父,徒兒不孝,一直不曾與您相認,請師父責罰!”
冉冉問這話原本就是試探,也許那魏糾是胡說八道呢,她總不能將魔頭的話當真吧?
她萬沒想到,師叔聽完了這話的反應居然這麼大,這麼實誠地便跪在了自己的麵前。
冉冉嚇了一跳,連忙也跪下,要攙扶起師叔:“十四師叔,您這是乾嘛?豈不是要折殺了我?”
可是曾易就是不肯起來,涕淚縱橫道:“師父,魏糾說的都是真的,您才是西山沐清歌,我們的師父。至於現在那個,不過是個假貨罷了。這件事我知道,蘇易水也清楚。隻是他怕您背負前世的責任,不願告知您,而我也覺得讓您這一世平安幸福,便比什麼都強,我們擅自主張,還請師父您責打!”
冉冉連連勸了幾次,都勸不動他。隻能歎氣又坐起,看著跪在地上的曾易,自己的腦袋也嗡嗡作響。
這陰界一遭,竟然陰陽顛倒,師徒錯亂。她一時間心裡也是亂糟糟的,總要靜下心來慢慢理出個頭緒。
曾易哭著認完了師父,又不放心地叮囑:“師父,您如今的靈力還不能跟蘇易水相比。他現在忘了前塵,恍如剛入師門的那會兒,就是個混蛋小子,您可萬萬不能在他的麵前表露身份,不然的話,他恐怕會翻臉不認人的!”
冉冉眨了眨眼,又問:“也就是現在的那個沐仙師……才是沐冉舞?”
曾易點了點頭,歎氣道:“師父,您……可萬萬莫要像以前那般心軟了……”
冉冉卻苦笑了一下:“師叔,您還是彆這麼喚我了,我現在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如何做您的師父,讓人聽見,會覺得怪怪的……”
曾易連連點頭,不住稱是。
其實在他看來,蘇易水忘了恩師沐清歌其實也是件好事。他倆之間就是孽緣一段,若是分開各自安好,也算是幸事。
現在蘇易水有些六親不認,對他也冷冷的。對冉冉更是恍如陌路人,若蘇易水總想著收了冉冉的修為補自己的結丹,那可就糟糕了。
現在靈泉的事情已經結束,再呆在這裡也沒有益處,他不如帶著師父儘早離開,遠離前世的是非恩怨……
曾易如此打算,所以第二日天沒亮就讓小廝打點行囊,準備離開。
可是沒收拾一會的功夫,羽童便又來找,說是蘇易水讓曾易過去,詢問托付他的產業。
如今曾易名下大部分的產業,其實都是當年蘇易水隱居西山前托付給他的。他不過是個代管人罷了。
現在蘇易水突然喚他,顯然是想要收回他的產業。
曾易覺得無所謂,反正他這些年的積蓄,也足夠孝敬師父的,保證能讓師父衣食無憂。若不用打點那些產業,他也落得輕鬆。
可回到馬行的時候,他看見那個英俊清冷的男人正坐在自己的桌前,對著滿桌的小玩意皺眉。
這桌子上有草編的蚱蜢,剛剛做了一半的紙燈籠,還有兩個零嘴小笸籮,裡麵是放了一個月,有些發硬的地瓜乾和其他的小零嘴。
蘇易水直覺這些都不是自己擺弄的東西,可是羽氏二兄妹卻篤定地說,這些的確都是他親手放上去的。包括那記錄做燈籠步驟的手劄,也的確是他的筆跡。
這真讓人有些發惱,蘇易水懷疑自己以前的日子被下了降頭,不然為何會做這麼閒極無聊的事情?
當曾易走進來的時候,蘇易水便長臂一揮,將桌麵的上的東西都掃落到了一旁的簸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