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些差役又是不交出人來決不罷休的架勢, 裡長為難,便跟周飛花和蘇易水他們商量,看看能不能先將人交出去再說,畢竟這些是官差, 一旦得罪了, 他們這些坐地戶可就不好討生活了。
但是還沒等周飛花說話, 蘇易水先硬冷開口道:“不行,人不能交給他們。”
隻一個秦玄酒,就讓那丫頭內疚得不得了,若是王遂枝他們再被人一把火燒掉,那丫頭豈不是要自責得吃不下飯?
所以蘇易水連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掉了。
這下子, 村裡人又是各懷心思,議論紛紛,那些沒有親人化成水魔的,都有些不滿,覺得若為幾個不人不鬼的, 讓整村人得罪官府,豈不是日子難過?
甚至有人偷偷去找官差, 言語間透露出那些水魔就在後山的山洞裡。
官差領著大隊人馬來到後山找尋水魔蹤跡時, 剛剛將那些異化之人轉移走的冉冉和蘇易水裡立在樹梢上,將那些領著官差的村人看在眼底。
冉冉發現其中有一個,竟然還是周飛花房東婆婆的親侄兒。
就在村子被襲擊的那日,侄兒還圍著那位房東婆婆跑前忙後的,沒想到轉天便躍躍欲試地領著官兵去抓他自己的表外甥。
蘇易水卻見怪不怪, 冷哼道:“那家單傳獨苗,老婆子的夫家沒有相宜的晚輩。若是老婆子的獨苗孫子不在了, 他這個做侄兒的不正好可以坐享其成?”
冉冉雖然聰慧,但是從來不願將人想得太惡,這點上她跟蘇易水又是大大的不同。也許蘇易水作為皇家的後代,對於這種權力傾軋,同室操戈更加敏感和有體會吧。
聽了蘇易水的話,冉冉默默吸了一口冷氣,然後低聲道:“人與魔有時候真是一線之隔,修仙容易,可是修心真的很難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蘇易水這個前任魔子聽了這話忍不住瞟了她一眼。
冉冉知道他這一眼是什麼意思,卻故意撇嘴道:“喂,就是說你呢!沒有師父的話,也要好好修行,不能老動不動想著怎麼將恩師掐死,將你這麼辛苦養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誒呀……”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頭上的小抓髻就被蘇易水捏住搖了起來,一時間西山前師尊的威嚴蕩然無存。
冉冉隻能握住他的手腕,小聲惱道:“不要弄了,頭發要亂掉了!”
蘇易水磨牙笑道:“再敢提將我養大,莫怪我真的對你不客氣!”
他覺得自己現在對這小妖女太放縱了,簡直是著了她的魔道。隻要挨著她時,便有些心不在焉,整日隻想與她黏膩在一處,照這樣下去,洗魂符還沒解開,他便全不是自己了。
蘇易水覺得自己應該對薛冉冉嚴苛些,不可再那麼粘粘膩膩了。
可是現在她的小抓髻被他搖散了,幾綹碎發散落在賽雪頰邊,看上去……怪可愛的。
等蘇易水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在她的頰邊吻了一口,親得冉冉都有些不好意思,還小聲說:“大白天的,這樣不太好吧……”
蘇易水黑著臉站起來飛身而去,準備去後山找幾個倒黴蛋教訓一番,順便轉移下注意力。
這種喪失自控力的表現,會不會也是洗魂符的後遺症?他須得警醒,不能放任自己隨波逐流。
冉冉並不知昔日愛徒內心的糾結,隻是知道有個來無影去無蹤的仙俠將去後山的那些官差和村民們都扔進去了水溝裡。
尤其是那個積極帶路的侄兒,更是被扔甩進了村民堆肥的糞坑裡。
一時間,那些差役铩羽而歸,不過按照當地官差這般馬後炮的勁頭,隻怕那些被轉移走的人也隱匿不了太久。
幸好沒幾日的功夫,羽臣和羽童帶著酒老仙來到了窮奇村。
酒老仙含著酒葫蘆嘴兒,仔細看了看異化的王遂枝。
他雖然一直不間斷地吃著清心丸,但還是阻止不了異化,這兩天,他眼睛的瞳孔逐漸拉長,人也時不時失去理智。
酒老仙點了點頭,冉冉以為他有法子了,便問:“老仙,該怎麼救他們?”
酒老仙老老實實道:“我暫時沒有辦法啊!”
“那你為何點頭?”
酒老仙一臉敬佩道:“這七邪化形符比望鄉河發現的更加精純,效力更大,佩服佩服!”
冉冉有些哭笑不得,小聲道:“他可是我前世的徒兒,你可要想辦法救救他啊!”
酒老仙現在也知道這個小丫頭其實才是他二十年前的酒肉小友,聽了小友的請求,酒老仙很認真地道:“你有沒有看到這些人的鱗片,乃是蛟鱗,並非一般的水獸。他們異化了這麼多人,必定要用蛟血為引。你若是能找到克化蛟血的東西……比如青龍血,說不定我有法子一試。”
冉冉皺眉沉思,酒老仙說得不錯。她曾經在古籍上看到,蛟為無尾禿角之龍,窮極一生便是要煉化成龍。若說能壓製蛟血之物,便是青龍的龍血了。
可青龍實在太罕見了。就算她和蘇易水當初在皇宮解救下來的,也不過是一頭普通的小龍。朱雀之血難得,獲得龍血更是難上青天。
可是現在,這是這麼多被異化之人唯一的辦法,冉冉看著昏迷不醒的王遂枝,決心嘗試一下。
當她將自己的想法說給蘇易水聽時,他不禁皺眉道:“龍島乃是人族禁地。從來沒有人出入過那裡,你確定要去那尋找青龍,再跟它討一碗血?”
蘇易水神情古怪地看著她,這種作天作地,生死無畏的勁頭,真不愧是沐清歌的轉世,也隻有她會有這種驚世駭俗的想法,想去龍島送命。
他凝眉道:“你可想好,我和西山的弟子都不會陪著你去瘋,去龍島送命的!”
冉冉肯定點頭道:“……我在島上有熟人,姑且去試一試,不過我一人去便好,你不必陪我前行。”
她真的不想蘇易水也跟著前往,所以當天夜裡時,她老早就收拾了個小包裹,一個人偷偷出了村子。
當她來到一處山坳裡取水喝時,卻覺察到後麵似乎有人尾隨。
她不動聲色,來到了一處平地,快速跳上大樹回望,結果正好與樹下的蘇易水四目相對……
“你怎麼也來了?”薛冉冉有些意外地問。
因為他已經一早表示了絕不會跟她去龍島,晚飯的時候,還吩咐羽臣和羽童做好回西山的準備呢。
這般悄悄離開也是怕他為難,所以才不告而彆。
蘇易水沉著臉道:“你忘了,你身上有我的一半結丹,我怎麼可能任著你拿了我的修為喂龍?”
冉冉如今已經摸透了蘇易水現在透著青蔥氣息的狗脾氣。總是要隔三差五拿著那一半的結丹說事兒。
其實他若真不放心,想要收回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他偏偏每次都是雷聲陣陣不見雨絲落下,所以對著這種隻顧叫囂,卻不見伸出利爪的紙老虎,就是要順毛摸一摸,給足了他台階下就行了。
冉冉笑著從樹上跳了下來,拉起了蘇易水的胳膊搖了搖:“好啦,我知道了,帶著你的東西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將來好完璧歸趙。師父,那東海上的景色可美了,現釣的魚也鮮美無比,不過這次沒有朱雀可乘,我們可以租船前往,上次在海上時少了一些油鹽佐料,再帶些米麵和黃豆,到時候也好燉魚吃。”
吃貨的思路總是清晰地安排好接下來該吃什麼。
蘇易水現在也摸透了這小妖女的路數,他若惹到她了,她就叫他“喂”。可高興時,就會叫師父。
極度不高興時,會挑著眼角叫他“水兒”。
不過被她仰著頭叫師父的時候,那一聲可真能甜到耳眼裡。
所以急火火地趕赴龍島喂龍,都隱隱變得讓人期待了。薛冉冉就是有這種本事,能硬生生的將一場玩命之旅變成閒適無比的郊遊。
在蘇易水之後趕來的,還有羽童,以及高倉白柏山,和丘喜兒。
既然人多,船就得大,羽童在碼頭邊特意租了一條大船,不但可以裝上米麵豆子,還裝了盆栽的橘子樹。隻要勤澆水,隔三差五還能摘些橘子吃。
周飛花因為要照顧那些魔化了的村民,所以並沒有前來,留下來幫助她的,是羽臣和酒老仙。
高分和丘喜兒他們是第一次出海,也是躍躍欲試。
薛冉冉看著越聚越多的人不免替他們有些擔憂,隻能再次鄭重提醒:“師兄師姐們,我們是要前往禁地龍島,那是比天脈山,赤焰山都要凶險的地方,你們確定真的要去嗎?”
如今西山菜雞隊也都是見過大陣仗的了,就連丘喜兒也再不是在望鄉河邊臨時抱佛腳嚇得哇哇大哭的小菜雞了。
聽了師妹,不,是前師祖憂心忡忡的提醒後,丘喜兒鄭重道:“放心,我們到時候不會上龍島,隻在外麵替你老人家守船護航。”
薛冉冉笑著去扯丘喜兒小辮子:“我明明比你小,竟然叫我老人家!”
丘喜兒卻眉飛色舞道:“我就說小師妹你為何比我們優秀了這麼多,原來你竟然是轉生的師祖!這下子,我們都自信了!”
他們同是一起入西山修真學習,可是薛冉冉卻異軍突起,將他們三個遠遠落在了後麵。雖然小四隻感情甚篤,但是偶爾心裡的落寞總是有些的。
但是現在就不同了,薛冉冉可是他們的師祖啊,如此優秀不是應當應分的嗎?就算說出去,他們也是臉上有光,西山那副一直沒換的山門牌匾都亮眼了很多。
而且此番行程,師父沒有叫上那些後招入門的弟子們,卻帶上了他們這幾個,足見師父雖然失去了記憶,但也漸漸發現他們的本事了。
所以就算坐著大船主動去喂龍,都能喂出一絲絲隱隱的優越感來。
這大船入海之後,不靠船帆,而是依靠蘇易水的靈氣驅動,行駛起來,照比一般的船隻要快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