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九頭怪蟒的描述, 冉冉在那本梵天教誌裡看過。
這怪蟒有分化人身之能,分裂出的假貨足可以假亂真,取而代之。不過這分裂出的假貨也有個不足以覺察的缺點,因為它們其實是陰氣凝聚, 所以每當子時, 或者午時陰陽交替的短暫時間裡, 那假貨不會呈現影子。
所以待到午時,冉冉便將溫純慧攙扶到了陽光下,地上呈現出溫純慧清晰的影子,頓時叫人心安。
溫純慧聽了冉冉事後的解釋,隻欣慰地鬆了一口氣:“若是有能分辨的法子便好了,我真是擔心那些頂著各大門派掌事人的假貨會興風作浪, 攪得修真界大亂。 ”
她雖然沒有身中蛇毒分裂假身,可是跟她去的幾個弟子都被調包了,那幾個假貨回去,必定要在空山派興風作浪。
在薛冉冉和蘇易水發現人魔王的頭骨失竊時,當時為了在赤焰山脫身, 並沒有多言。
但是回來後,西山給各大門派送過信, 闡明了人魔王的頭骨失竊, 梵天教要複興作亂的事情,還提起各地興起的魔物與梵天教的複興有關。
當時三大門派還覺得是無稽之談,是西山在危言聳聽,掀起慌亂。
可是現在再想想,西山的話一一應驗。蘇易水和薛冉冉是修真界裡不多的清醒人, 可惜當時他們的話無人肯信。
溫純慧此時悔恨交加,想到厲害處, 脊背上的汗毛孔都要豎立起來了。
梵天教滅人門派的本事,居然比赤門一類的魔道更要可怕,完全是悄無聲息地取而代之。最讓人不寒而栗的是,他們此舉究竟是要乾什麼?
此時的三大門派不知為何,紛紛封山閉戶,不準人隨意上下,更有無數車馬運送著一車車的黑石上山。
可那車上具體是什麼東西,還是一時打探不出來。
同時孤家寡人的魏糾也來到了西山。
曾經威風凜凜的魔尊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跑來西山找姓蘇的求助。所以他來到西山下時,並沒有直接上山,在山下來回遊蕩了幾圈。
最後竟然是趁著羽童出嫁時,混在了送親的人群裡。
那日羽童成婚,男方村寨裡的親戚眾多,大家其樂融融的。魏糾藏匿了自己的氣息,還特意換穿了一身女裝,他本就長得雌雄莫辨,除了個頭高大些,還真像個俊俏的姑娘呢。
然後他便趁人不備,慢慢靠近正在新宅廊下清點嫁妝的冉冉,用手裡的匕首抵住了冉冉的腰眼子。
“小丫頭,彆亂動啊,你雖然長了不少本事,可是我的匕首離得這麼近,弄死你還是不費什麼勁兒的。”他故意貼著冉冉的耳邊低語。
雖然冉冉被人脅迫,情勢危急,可是看到魏糾女裝的扮相時,冉冉還是一口氣沒忍上來,噗嗤一聲笑得肩膀抖動起來。
因為新宅隻讓女眷入內,所以魏糾方才胡亂敲暈了個陪嫁的婆子,換穿衣服混進來了。
他不過披散頭發,隨便擰了辮子,又沒有跟那些村婦一樣塗脂抹粉,她至於笑得這般誇張嗎?
不過還沒等魏糾出言申斥,他的手腕就被一隻鐵掌狠狠擰住,整個人也被掀起摁倒在地。
原來蘇易水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將他一下子掀翻在地,然後單腳踩住了魏糾。
魏糾不知為什麼似乎有些使不出真氣的樣子,隻拚命掙紮叫罵。
蘇易水就算沒恢複記憶,也厭煩透了這個魏糾,尤其是他方才挨冉冉那麼近,一張嘴也不知道有沒有熏臭冉冉的耳朵。
想到這,蘇易乾脆也不客氣,彎下腰就開始拳拳入肉,教訓起魏糾來。
正巧這時,一對親人在親友的環簇下湧了進來。
原本嘻嘻鬨鬨的鄉親們看見當地有名的神醫蘇仙長騎在一個批頭散發的“女人”身上,頓時個個瞪圓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冉冉連忙擋住身後疊在一處的兩個男人,嘻嘻哈哈笑道:“鬨洞房,鬨洞房呢!”
說完她轉身給蘇易水使了眼色。
今天是羽童大喜的日子,可不容有失。就算要教訓魏糾,也得換個地方。
所以眾人隻看見蘇仙長扛起了那個長發女人,一轉眼的功夫,就跳牆跑得沒了蹤影。
冉冉尬笑活躍氣氛:“來來來,新郎倌也要扛起新娘子入洞房!”
然後在西山弟子的起哄聲裡,總算是圍攏過了場子。
至於那被蘇易水扛走的魏糾似乎緩過了一口氣,被扔甩入了草甸子裡時,立刻破口大罵,同時與蘇易水纏鬥在了一起。
冉冉在一旁抓著兜裡的南瓜子,一邊嗑一邊觀戰。蘇易水很明顯占了上風,拳拳入肉,打得魏糾毫無招架之力。
魏糾原本就因為中了巨蟒之毒,真氣不斷衰弱,可是他打著打著,突然發現蘇易水這龜兒子居然故伎重施,又在試圖吸收他所剩無幾的真氣。
氣得他破口大罵道:“蘇易水,你他媽還是不是人?老子現在丹田空蕩得都能養魚,你還要吸我真氣!你怎麼不乾脆攔路搶劫,挨著各大門派去明搶啊!你若殺了我,就不會有人告知你三大門派的近況了!”
這最後的一句終於起了些作用,蘇易水總算打夠歇手了。
魏糾但凡有一條出路,其實都不會過來西山自取其辱的。
他原本是打算前往京城尋求蘇域幫忙的。
畢竟倆人之間一直合作甚好,魏糾差一點就能成為大齊的國師了。
可是蘇域那個孫子,用人朝前,不用人轉臉便不認了。
尤其是聽聞魏糾沾染了能使人分裂的九頭蛇蟒的藍血之後,甚至連皇宮都沒讓他入。隻是在正午派出一個以前曾經替皇帝傳話的老太監,遠遠隔著幾丈遠的距離,跟魏糾寬言安慰了幾句。
大致的意思是,皇帝驚聞赤門遭遇如此橫禍,心內如真火焚燒,十分替魏尊上擔憂。陛下相信以魏尊上的能力一定會逢凶化吉,若是需要銀兩,請魏尊上儘管開口,就算國庫因為戰事空虛,陛下也會儘力給尊上拿些銀子。
話說得亮堂,但是蘇域除了銀票外,再無彆的幫襯了,大有要坐看梵天教將三大門派連同赤門全部碾壓成粉的架勢。
冉冉清楚這位皇帝小域猴精的性格,那梵天教誌的下半冊一直在蘇域的手裡,相信他也背得爛熟於心。所以他才會在正午時分讓魏糾站在宮門前,看影子辨認真假。想到他能在皇宮裡養龍那麼多年,心思可要比魏糾複雜多了。
總之皇帝現在十分謹慎,不願意淌這個渾水,更不願意公然與梵天教為敵。
因為皇宮地基修複,屏障異能的靈盾也恢複了。魏糾不能擅闖皇宮去掐死忘恩負義的蘇域,氣得站在宮門前跳腳罵。
隨後,他魏糾試著回赤焰門找尋屠九鳶。可是赤焰門就跟三大門派一樣,開始緊閉門戶。壓根看不到教眾下山。
而那些被推運上山的石塊,很快壘砌成塔,立在了赤焰山上高聳入雲。最讓魏糾心驚的是自己真氣的流逝。
那個假貨沒能當場殺了自己,完全取而代之,便用了另一種綿延的法子,趁著他每次入睡時,化魘入夢竊走他的靈力。
魏糾雖然修為甚高,可是現在到底還是凡胎肉身,就算可以幾日幾夜不吃不喝,偶爾也有打坐入睡的時候。
可是現在,每次入夢,他都會看到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掐著他的脖子,不斷吸收著他這個正主兒的能量。
每次短暫的瞌睡後,不但不解乏,反而有種精力喪失之感。
魏糾這一路來都不敢睡,兩隻眼睛熬得跟熟透的櫻桃,紅得快要滴血了。被逼無奈,他隻能來西山找蘇易水和薛冉冉幫忙了。
而為了讓兩個宿敵幫忙,魏糾也拿出了些籌碼,隻說自己有辦法領著他們再入赤焰山,探查靈塔虛實。
而他用話穩住了蘇易水,達成了暫時休兵合作的共識後,總算能癱倒在草窠裡,擦擦嘴角的鮮血,然後閉著眼睛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各大門派都糟了秧,為何隻有你西山幸免於難,沒有遭受這次劫難?”
冉冉聽到了這裡,慢慢放下了手裡的瓜子。魏糾這話問得其實頗有些意思,其實冉冉自己也想不通這一點。
難道對於梵天教的人來說,西山隻是無足輕重的小棋子,所以就被繞開了?
魏糾又從懷裡掏出了一塊黑色的石頭,說道:“他們運上山的石頭就是這個,我好容易偷了一塊出來,你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蹊蹺?”
蘇易水掂量了下那石頭,放在手裡沒有半點分量,舉到陽光下時,黑色的石頭上似乎有點點的光澤。
不過聽魏糾說,那些被運上山的石頭似乎被壘砌成塔,赤焰山一夜之間就出現了一座衝天高塔之後,一下子想起來《梵天教誌》裡有類似的記載,據說女媧補天時用的是五色石,其中的黑石輕若鴻羽,通陰陽之氣,用以建築高塔,便可上接天氣,下接黃泉。
現在他們在赤焰山上修築的高塔,難道就是教誌裡描述的那可通陰陽之氣的靈塔嗎?
他們修築這些靈塔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