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島鎮神點了點頭,低聲道:“逆天之塔的運轉,承襲的是人的執念,隻有足夠深的執念,才可以讓塔逆天而行,倒轉時空,所以獻祭之人必須要有足夠的遺憾和進行改變的執念,才可以推動塔的運行。”
盾天的執念雖足,可是他是絕對不會拿自己獻祭的,就是不知他要從何處尋人來獻祭靈塔。
在一旁的玉蓮仙人又忍不住催促藥老仙快些返回天界。
這裡的事情簡直是個爛泥潭,身陷其中必將萬劫不複,更何況還有龍島鎮神在這裡,她更急著讓藥老仙離開這裡。
就在這時,冉冉說道:“我已經讓師兄他們下山聯係官府,同時也用符文驅使鳥兒給皇帝蘇域送信,儘可能地讓四山百姓先轉移一部分,但是算算時間肯定來不及的,所以我們還是想要儘一儘自己的努力,阻止盾天,不知藥老仙肯不肯留下來,助我們一臂之力?”
如果在鳳眸申斥他之前,藥老仙也許會無奈拒絕,同時再用長輩的口吻叮囑這小丫頭天命不可違的真諦。
可是鳳眸對他嘲諷的話語猶在耳畔,他也捫心自問,丟了心愛的人,一路升仙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隻是為了在人間浩劫疾苦時,立在高高的雲端,將一切都推諉給天命不可違嗎?
現在鳳眸大方地毫不遮掩臉上的傷疤,可是那雙曾滿是愛意的眼,也不曾再看向他。
藥老仙的心裡一時酸澀,百感交集。但是他知道,鳳眸若是要執意與盾天尋仇的話,他是萬萬不會將她留在這凶險之地,而自己一個人回到天界的。
想到這,他轉身對玉蓮仙人道:“我要留在這裡,你趕快回去吧……另外,我回去之後,也會另尋仙府,一人獨住……”
說完,他便翩然轉身,頭也不會地走了。
玉蓮仙人隱在長袖裡手都在微微顫抖,咬了咬牙,轉身飛身上天而去了。
因為萬劫天譴暫時停歇,再靠近空山反而沒有那麼凶險了。
蘇易水此時身上的雷擊之傷在藥老仙的救治下也好了大半。大家稍事整頓,便準備一起入空山毀掉靈塔。
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這次入山的陣營裡又多了龍島鎮神和藥老仙兩位大能,雖然不見得能打敗由仙入魔的盾天,但是最起碼,也能維持個平手。
隻要能推翻了逆天靈塔,那麼就不會再有逆天的事情發生,天界也就不會掀翻四山,造成生靈塗炭。
留給他們的時間隻有一天一夜了,時間有限,不容得再浪費,所以一行人陸續來到山下。
雖然此時萬劫天譴停歇,可是大劫將至,似乎有無形的力量從天上碾壓下來,氣壓低得不行,連許多鳥兒也撲棱著翅膀,艱難低飛,成群結隊地朝著四散逃去。
還有許多走獸蛇鼠,也紛紛出山,一路爭先恐後地逃竄。
而他們這群人跟那些飛禽走獸背道而馳,顯得格格不入。因為這種漸漸下沉的碾壓之力,藥老仙這樣的仙,都不願費力在空中漂浮,作為仙人許久不占塵埃的鞋襪,也要在滿地的泥濘裡前行。
冉冉這一路上,似乎並沒有受到低沉氣壓的影響,嘴巴一直沒有閒著,正吃著從救助的百姓那裡得到的紅甘蔗。
有幾個販賣甘蔗的路人甚是慷慨,加上急於逃離這地界,當時給了冉冉一大筐的甘蔗,現在那筐甘蔗就背在了蘇易水的後背上。
當地的甘蔗味道甘甜,就是汁水的顏色濃稠些,咬出的汁水也是紅彤彤的,一不小心,就將嘴巴吃得嫣紅。
大戰將至,彆人都是心事重重,隻有西山的一對兩世師徒看上去是那麼不務正業。那個蘇易水一邊走,一邊用削鐵如泥的寶劍替冉冉削著甘蔗皮,生怕她吃得不夠過癮。
魏糾斜眼看著,忍不住出聲道:“你們也真是悠閒,難道怕大限將至,要做個飽死鬼嗎?”
冉冉微微一笑:“我還以為你會偷偷離開呢。這麼衝鋒陷陣,可不像你魏尊上的為人。”
魏糾曬笑道:“此等大戰,必將載入修真史冊,我自然要在旁邊看個過癮。再說了,天上的那幫雜碎算了一筆好賬,竟然將我赤焰山數百年基業業全算進去了。我豈能隨了他們的心願?”
他天生反骨,修真時不走正道,對於那些天界的神仙們也是天然的反感。大約將來他就算飛升,也會入魔,修不出什麼人間正道。
不過冉冉倒是遞給了他一段削好皮的甘蔗,讚許道:“隻為你這一句‘不可儘隨了他們的心願’,當值得敬上一杯酒,可惜此間無酒,你湊合吃段甘蔗吧。”
這遲來的佳人贈“酒”惺惺相惜,自然叫魏糾的眼角眉梢透了些許得意。
可惜他剛伸手要接,那段甘蔗卻被蘇易水一把奪了過去:“魏尊上晚上睡覺磨牙,是脾胃不合之相,若吃甘蔗恐怕加重症狀,你莫要害了尊上。”
蘇易水明明犯了小心眼,可是拈酸吃醋也是一副坦蕩蕩的模樣。恢複了記憶的他,也恢複了那套溫文爾雅的陰損氣質。
氣得魏糾斜眼冷笑:“放屁!我什麼時候磨牙了?”
蘇易水也慢悠悠道:“自然是閣下在我的榻上求得一夜好夢之時……”
二人你來我往,冷箭不斷,正在鬥嘴的時候,冉冉卻突然頓住了身形,指著一旁的河道說:“你們看,那河裡是什麼?”
原來因為先前的暴雨,附近乾涸了很久的河床雨水上漲。現在天色漸黑,可是冉冉卻有一副好眼力,突然發現,在那大河之中,似乎有什麼,仔細一看,卻是個女子在水中起起伏伏。
她的身上還纏繞著一段斷掉的蛇尾,看著那奇異的斑紋,看上去像是九頭怪蛇。
藥老仙揮動了一下拂塵,便將那女子從水裡救了上來。就在那女子拚命嗆出水時,冉冉才看出那女人竟然是屠九鳶!
早前在客店裡時,就有九頭怪蛇分化出來的屠九鳶上門行騙。現在這河裡又冒出一個被蛇尾纏繞的屠長老出來,不得不讓人懷疑她的真假。
就在那女子拚命咳水時,魏糾已經抽出了自己的長鞭,一揮腕子,便纏在了屠九鳶的脖子上。
“說,你這個假貨想做什麼?”
屠九鳶費力咳出水後,卻被勒住脖子拎提起來,隻能無力地一手抓著鞭子,另一隻手護著自己的肚子,費力道:“尊上,是我,屠九鳶……”
她此時頭發潮濕,眼角泛著紅,聲音也嘶啞無比,抓握著鞭子的手,已經泡得起了皮皺,應該在水裡泡了很久了。
魏糾微微鬆了些勁兒,冷聲道:“你為何出現在這裡?”
屠九鳶咳了兩聲後道:“那赤焰山混入了假的尊上,被我識破以後,他便將我誆騙到了後山,想要殺我滅口。幸好我熟悉地形,借著火山溶洞逃離出去。我四處輾轉,終於看到了您沿途留下的暗記,便跟隨著去了西山,可是那時您又同蘇易水他們去了空山。於是,我追蹤到了這裡,卻被九尾怪蛇盯住,不幸中了蛇毒,被它分裂出個假的……”
魏糾眯眼,他當初前往西山時,為了找尋門人,的確留了標記。隻是屠九鳶是怎麼發現赤焰山上的是假貨的?
屠九鳶聽了他的疑問,微微苦笑下:“因為他對我太客氣了,不像尊上忽冷忽熱的態度……”
魏糾有些被屬下的回答噎住了,鳳眼微微斜了一下,冷笑道:“算你還沒有蠢透!”
聽到這裡,冉冉忍不住問:“那你是如何逃過一劫,被它複製後,沒有被它殺死的?”
屠九鳶沉默了一下:“我也不知,隻是它朝著我噴蛇毒時,我的腹內似乎有什麼在發光,讓我逃過了一劫……”
她的這套說辭顯然並不可信,不過幸好一會就是子夜陰陽交替時,到時候舉著火把去照她的人影便知真假了。
不過藥老仙卻提前辨出了真假,伸手替她搭脈時,他的眉頭一皺,低聲道:“你……好像懷有身孕了……”
若是九頭怪蛇分裂出來的假身,就算再惟妙惟肖,也偽裝不出人才有的喜脈。而屠九鳶所說的腹內發光替她阻擋了蛇毒,顯然是她腹內的天生帶有靈力的胎兒替娘親擋了一場死劫。
聽了藥老仙的話,魏糾第一個炸了起來,他圓凳著眼,陰鬱不定地看著屠九鳶,還有她那平坦的小腹,最後陰冷道:“這是誰的孩子?”
屠九鳶顯然早就知道了自己懷有身孕,從方才上岸開始,她的手就會不自覺捂著肚子,很是小心的樣子。
現在聽了魏糾的質疑,她剛剛恢複了些紅潤的臉頰登時又變得慘白。
屠九鳶抖了抖嘴唇,最後道:“這是屬下的私事……與尊上無乾!”
冉冉有些聽不下去魏糾的那些王八混賬話,隻一把推開了他,將自己的披風披在了屠九鳶的身上,然後說道:“我們正好要在此地紮營,先生火替你烤烤,你身上太涼,小心動了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