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水四下環顧後,朗聲道:“天界是不會允許你逆天而行的,與其牽連萬千無辜的百姓,不如你趁早收手吧!”
暗夜裡,又傳來了一陣帶著蒼涼的笑聲:“我不過是想找回我最寶貴的東西,卻有那麼多人千方百計地阻止。成仙要經曆萬千的考驗,要舍棄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可是成仙之後呢?天界為了推倒靈塔,決定顛覆四方,害死那麼多條人命,隻需得用一句輕飄飄的‘天命不可違’就搪塞了?”
蘇易水冷聲道:“你當初決定犧牲妻兒,是你自己的抉擇!既然做了決定,何必現在追悔莫及?”
盾天不再笑了,那聲音透著無比的冷意:“你呢?你當初眼看著沐清歌魂飛魄散,而你卻無能為力的時候,難道不曾後悔?不曾想要殺儘在場所有的正道為她償命?不想捅破了天地,將她從地府裡拉拽回來嗎?”
蘇易水沒有說話,可是盾天說的這些,的確是他在二十年前,目睹了那場殘局時的心境。
他與盾天素未謀麵,但這個入魔的大能卻能如此準確地說出他當時的想法,這是純屬巧合,還是……
就在這時,冉冉卻無比堅定道:“他不會!”
“哦,你為何如此篤定?你真的了解這個男人嗎?他是跟那個人魔王一樣,都是天選的魔子,注定一世入魔,造成生靈塗炭的!”
麵對盾天的質疑,冉冉一本正經道:“他不會,因為他知道,做了那些事情,我是不會快活的,更無顏如此苟活下來。事實不就已經證明了嗎?他並沒有因為我的死而做出像你這般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盾天似乎被她的話說服,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你們走吧,這塔馬上將要開始了,世間的一切都將重新演繹。希望你們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說完這話之後,一陣狂風掃過,竟然將幾個人飛卷了起來,直直朝著山下吹去。
就在這陣突如其來的狂風裡,幾個人都被吹散了。
待穩住了身形的時候,他們已經被吹到空山的山腳之下。
屠九鳶的身子一直很虛弱,再加上她這陣子孕吐得厲害,腳下也虛了一些,方才差一點就撞到了大樹上。
幸好魏糾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穩住了她的身形。
“小心些……”魏糾開口說道。
屠九鳶聽了這話,不由得抬眼看他,眼裡似乎悸動著什麼。可是魏糾接下來的話,卻一下子將她的心擊落深淵:“等此間事了,你尋個可靠的醫館,將孩子打掉吧……一旦結下凡胎,你將來可就升天無望了!”
屠九鳶倒吸了一口冷氣,默默抽掉了胳膊。垂眸道:“屬下肚子的……跟尊上沒有乾係,屬下會妥善養好的,請尊上不必操心了……”
魏糾已經習慣了屠九鳶的絕對服從,現在聽了她這樣綿裡藏針的話,登時火起,可是還沒等他瞪眼,屠九鳶卻捂著肚子軟軟倒下,一副體力不支的樣子。
依著魏糾的性子,麵對忤逆的屬下,從來沒有廢話,隻一鞭子劈斷了事。但是現在,看著屠九鳶白著臉的樣子,他一時想起了在客棧裡看到那個假貨的屍體,以為屠九鳶死了時,那種怪異的滋味……
就此本想出手的鞭子也緩了緩,他想:等這裡的事情了結了,他再慢慢跟她算賬也不遲。
就在這時,其他被吹下山來的人也紛紛緩住了身形。
龍島鎮神被骨塔刺破的傷口一直汩汩冒血。龍血的流淌就意味著神力的流逝,所以必須馬上止血。
藥老仙急了,連忙隔空為她剔除骨刺療傷。可是鎮神卻避開了,冷漠地說道:“不必了,冉冉會為我療傷的。”
西山的蘇易水醫術了得,薛冉冉作為他的愛徒,自然也學到了些皮毛,更是隨身帶著止血的傷藥。
所以冉冉立刻掏出了懷裡的藥包,用裡麵的小鑷子為鎮神剔除骨刺。
藥老仙碰了冷牆,自然覺得心頭一冷,此時他倒是多少理解了盾天的心情,那種恨不得時光重來,修正錯誤的心思的確很煎熬人。
可是鳳眸現在不肯原諒他,他也隻能默默立在一旁,看著冉冉手腳麻利地將骨刺挑出,再給鳳眸塗抹上止血的藥膏……
此時夜色更濃,很快就要到子時了,全靠藥老仙的真火照亮。而來自天際的壓迫也越來越重,讓人有種呼吸不過來的喘息感。
他們知道,如果還沒有想出推翻逆天之塔的方法,他們也得撤離了。
天罰會在明日子時如期而至,到時候四峰之內不會有一片完整的土地。無論是人還是神,若是還滯留在此,那麼就會被吸附拖拽入地底深淵,再無出來的可能。
就在這時,高倉和白柏山,還有留在客棧裡的王遂枝和丘喜兒也都摸黑趕回來了。
據白柏山說他們去了附近的官衙還有村莊送信,可是那些官差裡長們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盯看著他們。
就算他們說破了嘴,也無人肯信。甚至還有一個村子的村民比較彪悍,直接用釘耙和糞勺將他們給轟攆出村了。
“現在隻能看你給皇帝的書信能不能及時送達了,可是天高皇帝遠,就算蘇域信了這事,恐怕也沒時間遣散那麼多的百姓了……”白柏山腳下的鞋子都磨得破了洞,隻能一邊脫鞋一邊沮喪地說道。
丘喜兒看到了屠九鳶的時候,還是嚇得低叫了一聲出來。
沒有辦法,她在客棧裡時,被那個假的屠九鳶嚇到了,此時再見,難免疑心真假。
此時遠處的小鎮傳來依稀的梆子聲,此時正好是子時了。
所以高倉便道:“師妹莫要害怕,我替你辨一辯真偽!”
說著,他舉起了一路拿來照亮的火把,來到了屠九鳶的近前。
這位赤焰門的女長老雖然體力不支,可是氣勢不減,隻翻著冷眼瞪著高倉。
她的那個表情,其實很像死妖蛇,可是她身旁的影子明晃晃的,醒目得很。
顯然這位死裡逃生的屠九鳶是真的。
高倉看了之後,對丘喜兒道:“師妹不要害怕,這個屠九鳶有影子!”
既然到了子時,高倉便興致勃勃地又舉著火把將其他人照了照。
本來是閒極無聊,苦中作樂,可是他臉上的笑意在照到其中一個時,突然定住了。
那人……腳下空蕩蕩的,沒有影子!
高倉僵硬著脖子,慢慢抬起頭,舉著火把滿頭冷汗地盯著這個人的臉……
這人臉上的笑,一如既往地甜美:“大師兄,你怎麼了?好像見了鬼似的?”
薛冉冉正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笑吟吟地跟高倉說話。
高倉下巴滴著冷汗,目光再次移向了薛冉冉的腳下――她的腳下的確是空蕩蕩一片,沒有半分影子!
“啊呀……她……她不是薛冉冉!”伴著高倉的一聲鬼叫,眾人的目光也齊聚在了薛冉冉的身上。
薛冉冉自己也低頭看了看,然後抬起頭疑惑道:“奇怪……我的影子哪裡去了?”
就在這時,一旁的樹叢裡突然傳來同樣清亮的聲音:“師父!你們小心,有蛇妖假貨在冒充我!”
隨著話音,又一個薛冉冉從樹叢裡氣喘籲籲地跑了出來。
高倉高喊:“你先彆過來!”然後,他舉高火把,照了照後來的這個薛冉冉的腳下――一道清晰的影子正好出現。
看來這後來的薛冉冉才是真的。方才他們被盾天的邪風刮下山來,一片飛沙走石,混亂極了。
那個假貨也許就是趁著這一片混亂趁機調包到了他們中間。
幸好高倉心血來潮,挨個用火把照了照,不然這個假貨混跡其中說不定要做什麼壞事情呢!
就在這時,那個假貨看起來似乎不死心,一臉急切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才是薛冉冉啊!我……我的影子哪去了?師父!你要相信我才是真的啊!”
說著,她急切地撲向了蘇易水。
可是蘇易水卻抽出了寶劍,及時抵在了她的喉嚨上:“彆動!”
有影子的薛冉冉一臉厭惡地看著想要頂替她的假貨,高聲喊道:“師父,這一定就是方才我被毒針刺中後,變出的那個假貨,快!砍下她的腦袋,免得她再興風作浪!”
而那個假貨似乎氣得臉都紅了:“你給我閉嘴!你才是假貨!”
蘇易水似乎懶得再繼續這場鬨劇,手腕翻轉間便直直朝著假貨的脖子砍去。
而那假貨似乎完美複製了薛冉冉的身手,彈跳閃避流暢得如行雲流水,絲毫不落下風,看來想要殺了她,並非易事。
薛冉冉一看,立刻抽出了自己的機關棍,與蘇易水一起大戰這個冒牌的假貨。
當她加入戰局之後,那假貨的頹勢立現,沒幾個回合,就被挑飛了手裡的機關棍。薛冉冉一個巧勁猛震,一下子將假貨撞到了蘇易水的長劍上。
在閃爍的火把下,明晃晃地劍穿透了假貨的胸口,殷紅的血立刻順著劍尖滴了出來,打濕了雪白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