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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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是在擔心山川林澤稅之事?”撞見周王倏而投落的視線,姒雲才驚覺自己竟一不小心問出了聲。

她下意識錯開目光,映著春日的瞳仁微微一轉,又仰起頭道:“此前聽宮裡人提起,今日又見大王眼下泛青,似不得安枕日久,許是雲兒多慮。”

周王手中濕漉的帕子攥起又鬆開,提步踱至屏風前,一邊慢條斯理晾曬起帕子,一邊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姒雲動作一頓。初見時挑燈夜讀的身形倏忽躍入眼簾,昨日是她一時忘卻,此間的周王不似史書裡那般荒誕無忌,他分明通讀經文典籍,又怎會不知強征山川林澤稅,弊大於利?

背後莫非另有因由?

“大王,”她垂斂下眸光,柳葉眉間凝著遲疑,“雲兒逾矩,大王何以一定要征收這山川林澤稅?”

周天子搭在屏風上的手微微一頓,低頭忖度片刻,忽地回身望來,四目相對間,若有遲疑自他眼裡泛湧迭起:“雲兒以為是為何?”

姒雲眉眼低垂,交握在身前的手握緊又鬆開,朱唇抿起,似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聽宮人議論,說大王要在驪山下建一座行宮?”

春暉越過窗欞,盈盈棲落周身。一線青煙嫋嫋,一瓣木蘭悄然墜落。

周天子駐足凝望晴光勾勒美人麵,俄頃,撲哧笑出聲。

“驪山行宮?”他若有所思,施施然行至姒雲身旁,似笑非笑道,“雲兒何處聽來的流言?”

姒雲仰起頭:“大王何意?”

周王一手扣住扶手,忽地傾身湊到她耳畔,開口的同時,眼裡若有狡黠一閃而過:“夫人一笑傾人國,區區行宮,不值一提。”

姒雲:嗬。

她後仰上半身,拉開距離的同時,狀若溫順道:“大王恩賜,雲兒心領,褒宮已經足夠,雲兒不求其它。”

凝眸許久,周王徐徐直起身,眼裡若有煙霧繚繞,春光亦看不分明:“不求其它?”

姒雲頷首,略作思忖,補充道:“大王若亟需用度,褒宮上下,隻要雲兒有,大王皆可拿去,雲兒彆無二話。”

周王眸光一顫,眼裡依稀噙著笑意,不緊不慢走回到桌旁,替自己斟了杯熱茶,捧在手中,若有所思:“雲兒入宮三月,聽過的流言蜚語想來不少,雲兒心中,朕為君如何?”

論帝王功與過,一不小心便是殺身之禍,區區山川林澤稅而已,他怎會忽然提起此事?

姒雲抬眸看向一桌之隔。

茶氳嫋嫋如煙似霧,周王的麵容隱在茶霧後頭,讓人看不分明。

百年之後,稗官野史口誅筆伐幽王之昏庸暴戾,之一意孤行,可有人知曉,他也曾和明君唐太宗一樣,以人為鏡,問過得失?

身後青梧昭昭春日如畫,身前透過茶氳而來的視線若有溫度,灼得她心口微微發燙。

“雲兒但說無妨,”久等無應,周王倏地擱下茶碗,目光微沉,“無論什麼,朕都恕你無罪。”

“高處不勝寒。”姒雲倏忽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此間難得自在,身份貴重如大王,怕也有諸多左右為難,情非得已。”

周王目光一顫,沒了茶氳遮擋的目光沉重又錯雜,似納百川,如語千言。

“大王?”房中旖旎被不期而至的回稟聲打斷,嬴子叔的聲音自西窗外驟然響起,“方才大宰遣人來問,問大王今日早朝是否如常?”

周王陡然回神,站起身,背對著姒雲頓了頓,昂起頭,拂袖而去。

姒洛連忙起身:“恭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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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方才醫官已經給她把過脈,說是無甚大礙。”

心裡記掛著那名來路不明的宮婢,剛送走周王,姒雲便喊來姒洛,與她一道去往後頭。

“問出身份沒有?可知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