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第32章

“不行,我得回去。那些記者現在都堵在我家門口,我媽心臟不好,彆再急出事情來。”王軒慌亂的伸手去拿外套。

“先給你哥打電話,把你知道的狀況跟他說清楚,然後我陪你一塊兒回去。”趙無垢抓住他不放,明後兩天正好是周末,打個來回沒問題。

怕王軒這個狀態不適合開車,趙無垢自己又不會,牛頭自告奮勇做代駕,馬麵依舊隱身跟著。

眼見坐在後排跟哥哥打電話的王軒情緒趨向平穩,趙無垢才稍微放心了些。

夜色裡,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趙無垢沒想到牛頭開車居然又快又穩,遠比自己這個現代人強得多,不禁有些羞愧,“你開車技術不錯,什麼時候學的?”

前排使了障眼法的牛頭坐得筆挺,“沒學過。”

沒學過?趙無垢愣住了,開車也有無師自通的嗎?

等等,那他們現在到底是怎麼在高速公路上飆車的?

王軒還在喋喋不休的打電話,趙無垢卻霎時緊張起來。

“大人放心,馬麵在車頂馭著五個小鬼抬著咱們的。”牛頭憨憨的笑道。

趙無垢:………………

五鬼搬運術是這麼用的嗎?

晚上十二點半,他們就趕到了水席村。

“你這個朋友開車還挺快的。”下車的時候王軒看到時間有些詫異,沒想到,趙無垢找的這個朋友,開得不但穩,還足足比自己省了一個多小時。

趙無垢:…………

嗬嗬,要是高速不限速,半個小時就能到你敢信?

王家是幢氣派的兩層小樓,外牆貼著白瓷磚,在一眾平房裡特彆顯眼。半夜裡,那些記者已經暫時都撤了,他們直接沒有任何障礙的開到了門口。王軒手裡有鑰匙,但是怕嚇到父母,還是先打了個電話,然後把車停進了院裡。

老兩口都還沒睡,王媽媽披著外套迎出來,頭發花白的王爸爸坐在客廳沙發上悶頭抽煙。趙無垢瞄了眼,茶幾上的煙灰缸已經快滿了,估計整個晚上,老人家都在虐待自己的肺。

客廳的牆上掛滿了照片,都是王爸爸和學生們的合照。背景是同一片破舊的校舍,隻是孩子換了一批又一批。

王媽媽怕他們大半夜趕路肚子餓,特意掐著時間煮了半鍋地瓜粥,配著兩條煎得外皮酥脆的鹹魚和一盤土豆肉片都放在灶台上溫著。

“爸,到底是怎麼回事?”王軒給趙無垢和牛頭盛著粥,便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

王爸爸長歎一聲,脊背佝僂得更低了。

“哎,彆提了。你爸就是心太軟,現在,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王媽媽瞪了沙發上的人一眼,“那時候,村裡好不容易出了個大學生,你爸那個高興啊,比你頭年考上京大還開心。”

沙發上的王爸爸被煙嗆得咳嗽了兩聲,臉色通紅的辯解道,“哪有,你彆胡說。”

“怎麼沒有?”王媽媽眉峰挑得老高,“是誰拿到錄取通知書就喝了二兩酒?完事還連夜給人送家裡去。是誰特意買了掛鞭炮在學校門口放?”

“那不是鄭家的小子爭氣,考得學校好嘛。”王爸爸小聲的道。

“爭氣,有我兒子爭氣?學校好?有京大好?十幾二十年了,水席村裡前前後後出過四個大學生,都是你親手教過的。我承認鄭飛考得最好,可結果呢?白眼狼!”王媽媽氣得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盤碟都劈啪作響。

趙無垢倒是有些理解,在這種地方堅持教書,學生裡有人考上一流的大學,那種開心和成就感肯定非比尋常。

“媽,您消消氣,那個鄭飛考上大學,然後呢?”王軒連忙放下飯碗,摟著王媽媽的肩膀哄了哄。

“然後?然後老鄭家沒錢,根本念不起。老鄭頭兒愛麵子,拉不下臉找人借錢,他老婆偷偷跟娘家借了點,還是湊不齊學費,更彆提生活費了。老鄭頭兒就打算讓孩子放棄,去城裡讀個技校什麼的算了。你爸一聽著急了,”王媽媽說到這裡,又瞪了王爸爸一眼,“覺得那是鄭飛一輩子的前途。他就想了個自己覺得兩全其美的法子,去找老鄭頭喝酒的時候,假裝發現他們家那個破香爐是古董,說你哥在城裡有朋友是搞這個的,有路子賣掉,然後瞞著我,偷偷給人家送去了三萬塊,說是賣香爐的錢。覺得自己既照顧了老鄭頭的自尊心,又幫了孩子。”

王軒:………………

趙無垢:………………

敢情,錢是王家自己掏的?難怪沒有什麼交易記錄之類的東西了。

“那香爐呢?”王軒愣怔過後,又追問道。

這回,王媽媽沒說,倒是王爸爸開了口,“被你媽扔到後山的廣陽湖裡了。”

王軒:………………

趙無垢:………………

實習生忽然有點明白王軒他哥說的,覺得王爸爸隻顧彆人家的孩子是什麼意思了。

“我本來想著,先讓孩子安安穩穩的去上大學,等以後有機會再跟老鄭頭兒把事情說開,錢的事情,也不催他們,可以慢慢還,可你媽這個急脾氣,直接就把人家東西給扔了。”

“那三萬塊你知道是什麼錢嗎?是你哥給我們的結婚三十周年紅包,讓我去買套金首飾的!”王媽媽眼圈泛紅,“所以,當時我知道後,一生氣,就……”

“媽,沒事,我哥的公司現在越開越好了,等四十周年的時候他會給你封個更大的紅包,還有我的,那時候我也工作了,到時候你能拿雙份!”王軒趕緊摟過他媽小聲的安慰。

“扔了那玩意也有我的錯。本來想著,大不了那三萬塊不要了,可現在倒好,鄭飛那個白眼狼,拿著咱們家的錢讀完大學,轉頭說他們家那個香爐是什麼宣德爐,值三百萬,他怎麼不去搶!”王媽媽委屈的抹著眼淚。“還有那堆記者,根本不聽人說話,就一個勁兒的問些亂七八糟的。”

“他們說我爸是村官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前兩年,沒人當那個什麼村支書的秘書,你爸就幫著做了三年。但那時候鄭飛都讀大二了。”得,又是標題黨,故意誤導,炒熱度。

…………

一頓夜宵吃完,趙無垢和王軒也算徹底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理來理去,現在基本就剩下幾條路,第一,實話實說,但按照現在的輿論趨向,基本不會有人相信老兩口說的,甚至會覺得他們編瞎話編得都不圓滿。

第二,找到那個香爐。但廣陽湖很大,水位也深,王媽媽隻記得大概的丟棄位置,四五年過去了,恐怕也是大海撈針。

第三,賠錢,息事寧人。王軒的哥哥能出得起這筆錢,但掏錢的話就證明他們認了當初坑鄭家的事情,這錢掏得太窩火了,所以王家全家,包括王爸爸自己都不同意。

“大人,或許我可以去湖裡試試撈一下。”領針裡的淡客悄悄跟趙無垢說道。

實習生心中一動,如果能找到那個香爐,倒是最完美的解決辦法。

“對,還可以叫湖裡的水鬼一塊找。”房梁上的馬麵也讚同的點頭。

於是,等王爸爸和王媽媽那屋的燈熄滅了之後,趙無垢借口牛頭水性好,要試著去撈撈香爐,王軒哪能讓他自己去,便跟著他和牛頭深一腳淺一腳的爬到後山,馬麵和淡客都在暗處跟著。

夜幕下的廣陽湖,波光粼粼,半彎明月映照其上,遠看很有點如詩如畫的意境。

然而,加上淩晨兩點的寂靜,再看近處黑沉如墨的水麵,就多了絲詭譎難測的感覺。

山風涼颼颼的吹過,王軒抱起胳膊,緊張的朝四周看,“少爺,這兒不會鬨鬼吧?”

趙無垢:………………

你旁邊已經站著三個,再來也沒地方站了。

牛頭、馬麵和淡客都下了水,淡客的頭發在水裡像根係般張開的時候,頗有些恐怖片的味道。趙無垢看看旁邊用手機幫忙照著湖麵的王軒,暗自慶幸,虧得看不見,要是能看見,某人這會兒估計得嚇得跳起來。

然而,擋不住有些鬼惡作劇的心思。

淡客下水沒多久,便把一個圓溜溜的東西直直的朝王軒拋過來,王軒下意識的接住,低頭細看,兩個黑窟窿陰森森的對著他,原來是個不知道什麼動物的頭蓋骨,嚇得他嗷的一聲就把東西扔了。

隨後,眾鬼摸到的物件兒源源不斷的丟上來。手機、褲帶、眼鏡、破臉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甚至還幾枚生鏽的銅錢。

趙無垢擦了擦,發現都是清末存世量最大的日用錢。

半個多小時後,有個纏著水草的香爐被淡客摸上來丟在趙無垢腳下。

那是件素麵的立耳銅爐,與王爸爸和王媽媽描述的有八/九分相似,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樣子,做工也粗糙,就是底款上打著‘大明宣德年製‘的字樣。難道這個路子就是傳說中大名鼎鼎的宣德爐?

銅爐上生了不少青苔和鏽蝕的痕跡,王軒喜出望外,正要找東西擦擦,趙無垢卻阻止了他,“先留著,說不定有用。”

他們圍觀香爐的時候,最後上岸的牛頭踱到趙無垢身邊,把一樣東西塞到趙無垢手裡,“摸到個奇怪的小玩意兒。”

趙無垢低頭看了看,居然是條巴掌長的龍!

昂首挺尾,通體鱗紋,精巧靈動,氣勢十足。

“旁邊還有彆的東西嗎?”趙無垢奇怪的看著手裡的東西,鑄造得這麼精致,又是龍型,這可不是一般身份用得起的物件兒。

牛頭搖搖腦袋,沒看見。

“乖乖,這東西看著像金的哎。湖底下該不會埋著哪個皇帝吧?”王軒捧著香爐,目不轉睛的盯著趙無垢手裡的小金龍。

“帝王墓講究風水的,一般不會埋在水下。回頭再研究,先回去吧,讓你爸媽先看看是不是當初從鄭家拿回來那個香爐。”趙無垢推推他,接連熬了兩個晚上,他困死了。

早餐時,看到趙無垢和王軒捧出的那個香爐,王爸爸和王媽媽眼睛都直了,連連說就是這個爐子沒錯。

“趕緊還給他們,讓他們把三萬塊錢還給咱們就算完了。”王爸爸長出口氣。

“那不行,咱麼就這麼還了,虧不是白吃了?咱們得找記者好好說道說道,最起碼,咱們這是做好事吧,為什麼要被比人戳脊梁骨?”王媽媽氣不過的道。

“對,還得讓他把利息還了。”王軒昂著頭道。

“利息你打算怎麼算?”趙無垢挑了挑眉梢,眼裡閃過抹狡黠的光。

早上九點半,再次來到王家大門前的兩個記者發現王家的大門敞開著,院裡擺著張木頭桌,前麵整齊的碼了三排椅子。搞得跟簡易版的新聞發布會現場似的。

一個濃眉大眼長得很精神的寸頭小夥兒自稱是王家的兒子,看見他們就往裡麵招呼,“來來,記者同誌是嗎?來,裡邊坐。”

旁邊還有個特彆帥的小夥子正在伸縮架上調試手機,似乎準備直播。

看到院子裡停著輛SUV,估計就是鄭飛提到的‘贓’車,兩個記者趕緊對著車牌了兩張。王軒笑嗬嗬的給他們倒了兩杯茶,也不阻止。

村裡人得了消息,都飛快的圍攏過來。鄭飛昨天就請假帶著記者一塊兒回來的,這會兒也趕了過來。

見趙無垢比了個OK的手勢,王軒便走到桌子前麵,“各位好,我叫王軒,是王付的小兒子。我爸爸跟鄭家的事情相信大家也聽說了,但是他現在不方便出麵,因為昨天有人堵在我們家門口,連吵帶嚷的,把他和我媽都嚇病了。”說到這裡,王軒意有所指的看了看鄭飛和坐在凳子上的幾個記者,記者們都有點心虛的避開了他的目光。

“這幾位記者當時都在門口,連院都沒進,如果這樣就把人嚇病了,那我代他們陪個不是,待會兒我們就陪王校長看病去。”鄭飛接話道。話裡話外帶著點王家夫婦沒見識的意思。原本他還是隻是懷疑,但後續王家的拿不出交易記錄和買賣地點之類的信息,就讓他幾乎坐實了,他們家被王付這個披著老好人外表的人給坑了!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跟鄭家要回’貪沒’的自家的錢財。

“看病我帶他們去就行,但是醫藥費您可以考慮分擔點。”王軒笑著道。

“行。我分擔。那咱們先說說香爐的事?這事情你清楚嗎?”鄭飛一副慷慨的樣子,又錯眼瞄了瞄這棟二層小樓、院子裡停著的那輛SUV,心裡抓心撓肝的,這房子,這車,十有八/九就是用他們家的錢買的。

“必須清楚。我昨天連夜趕回來,就是為了今天跟各位把這件事交代好。”王軒微笑著道,“四年前的7月30日,是我爸媽結婚三十周年的日子。為了慶賀,我哥給他們老兩口包了三萬塊的紅包,讓我媽媽自己去挑套滿意的金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