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2)

第76章

空中盤旋的兩隻鳳鳥長鳴一聲,閃電般的俯身疾衝,飛向趙無垢落水的地方。鳥背上分彆立著兩個彩衣童子,紅衣的是個男童,綠衣的是個女童,兩人像同個模子裡捏出來的似的,樣貌一模一樣。

“不用去。”男人抬手做了個阻止的動作。

鳳鳥的爪緣劃破水波,在堪堪入水之際劃出個銳利的彎弧,轉而向上。

“主上?”鳥背上的兩個童子勒住鳳鳥的頸羽,露出疑惑的神色,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彆人尋死,破壞籌謀已久的大計?

“他覺得跳出亭子就是逃出陣眼,卻不知這整座湖皆為陣眼。”男人語調輕鬆的用玉扇的扇骨敲打著掌心,露出運籌帷幄的笑意。

紅衣男童躊躇的道,“可是,他元神歸位的話……”

“你以為萬鬼吞噬是立刻就會死麼?”男人看著趙無垢落水的地方,眼裡露出抹狠戾之色,“是慢慢的,一點點的被吞吃,那個過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程度不亞於他們地府十八層煉獄的千刀萬剮。等到他真正死去,元神歸位,我的大陣早就成了!”

到那個時候,彆說歸位的判官,閻君和天君又能奈他何?

“原來主人早就算到他會投湖自殺!”綠衣女童聲音清脆的拍手道。

“那倒沒有。聽說他靈氣和記憶儘失,我也料不準他會如何行事。”男人撩起衣擺坐在亭側,抓起案幾上的玉壺給自己倒了杯酒,“所以,索性找了個萬無一失的方式,不論他是乖乖聽話,還是不肯就範,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彆。而且,老天還給我送來了第三張保底牌。”

“主上神機妙算!”

“恭祝主上大陣待成。”

紅衣男童跟綠衣女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在鳳鳥身上朝男子所在的湖心亭方向拜倒。半空中的另外數隻鳳鳥附和似的,齊齊發出鳴叫。

“行了,”男子捏著翠玉酒杯輕呷一口,嫌聒噪似的揮揮手,“紅衫留下,綠袖去外麵幫黑山吧,記住,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是。”綠衣女童抓起脖頸上那個小巧的銀哨吹了下,帶領鳳鳥群翩然而去。

“拿羽符出來。”男人朝紅衣男童揚了揚下巴,眼見大陣將成,他要卜算確認下,不容許有任何紕漏之處。

男童從背上取下嵌八寶的劍匣,動作謹慎的自匣底隱藏的抽屜裡拿出個扁長型的黑漆鑲玉的盒子,恭敬的擺在案幾上。

男人放下酒杯,掀開盒蓋,撚出十二支尺餘長的黑色羽毛。

那些黑羽烏黑發亮,邊緣光華流轉,羽根部包著寸許長的金邊。每根羽毛正反兩麵都用金漆描繪著長短不同的花紋,神秘而詭異。

如果趙無垢在此處,就會發現那些花紋跟咬財虎身上的紋路,頗有異曲同工之感。

男人垂下眼皮,輕撫黑羽,念念有詞,片刻後,他將手裡的十二支羽毛揮手灑出。紅衣男童斂聲屏氣的立在一旁,不敢打擾。狂風駭浪之間,那些黑羽在空中翻轉著,逆風飛舞,最後仿佛被無形的釘子釘住似的,定格在半空中,任憑寒風如何吹拂,巋然不動。

看到卦象後,男人的笑意頓時僵在唇角。

澤上無水,萬物不生。

身名皆困,不如安命。

困卦,大凶。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困卦?”男人眉心緊皺,不可置信的盯著空中的羽毛,又垂眸望向腳下的地磚,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沉思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男人招手叫來紅衫男童,低聲吩咐了幾句。

紅衫男童驚疑不定的看了眼男人,確認性的又問了句,“主上,真的要這麼做?”

男人揮揮手,“快去!”

“是!”紅衫男童垂頭拱手,不再猶豫的領命而去。

“身名皆困,我倒要看看,如何個困法?”男人冷哼了聲,背身甩袖,將杯中殘酒一飲而儘。

半空中的黑色羽毛應聲燃起火光,刹那間化為飛灰,在風中四散而去。

落進水裡的趙無垢隻覺得湖水冰涼刻骨,渾身上下針紮刀刮似的難受。

沒等他喘息過來,一個又一個的半透明魂魄已經接連撲上來,肆意撕咬著他的身體,雖然留不下痕跡,疼痛卻是實實在在的。

胸口裡有什麼東西像是感應到那些魂魄,掙紮著呼之欲出。那感覺猶如萬蟻鑽心,痛苦難當。

趙無垢疼得受不了,摸索著抓到襯衣口袋裡彆著的那枚紅寶石胸針,立刻拽下來,用胸針的針尖狠狠刺向自己胸口痛得最厲害的位置。

殷紅的血跡順著傷口絲絲縷縷的冒出來,周圍的魂魄愈發瘋狂,爭先恐後的撲過來,垂涎欲滴,想要吸吮那些從他心頭散溢出來的鮮血。

然而,那些血跡卻像有自主意識似的,徑自彙向實習生腕間的是非錢,半滴都沒有落入那些魂魄之口。

就這樣,鮮血自胸口到他腕間,形成筆直的一道血線,源源不斷的彙攏而去。

以血氣為引,十八枚錢幣豎彈而起,‘嗡嗡’震顫。

孽錢正麵“舊孽如山”的字樣,一枚接一枚的燃起紅光,德錢內以往彙聚的功德金光也被激活似的,在‘功德似海’的字跡邊緣化出火焰樣的花紋。

紅光和花紋藤蔓般的擴散開來,逐一布滿十八枚古幣。

最後那枚孽錢和德錢紅光和花紋完全浮現的刹那,金紅之色交彙,一紅一金兩道光柱自是非錢上疾射而出,碰觸到光柱的魂魄淒厲慘叫著,瞬間化為齏塵。

那兩道光柱毫不停歇的向上而去,氣勢恢宏的破湖而出,直衝雲霄。

感應到那股氣息,風起雲湧,天地變色。

湖水沸騰了似的,呼嘯著掀起滾滾巨浪。

“嘩啦!”浪頭躍進湖心亭,打濕帳幔,掀翻桌案。

湖心亭內的男人正在掐指計算時間,看到眼前的異狀,禁不住露出吃驚的神色。

他臉上的驚詫轉瞬即逝,旋即又麵色如常的笑了笑。

男人朗聲對著湖麵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居然可以用這樣的方法元神歸位。不愧是判官大人,本座倒是小瞧了你。”

他話音剛落,湖水之中,一道紅色身影踏浪而出,輕飄飄的落在湖心亭的外沿。

隻見那人紅袍玉帶,長身而立,驚濤駭浪之間,風浪如瀑之下,身姿軒昂挺拔,猶如玉樹臨風。

“不是怕被我看出破綻麼?怎麼不自稱‘我’了?”趙無垢看著他,眼梢微揚,似笑非笑。俊眉滑鬢,眸若朗星,眉目之間自帶一截風流。

人明明還是那個人,氣勢卻仿佛完全變了。紅色的衣擺被風鼓動,列列如旗,琥珀色的眸子裡,眸光鋒利如刀,銳氣逼人,眸光所到之處,似乎能把世間的汙濁之氣都刮掉一層。

殺伐決斷,仿佛都在談笑之間。

水天之間,那身紅袍彷如滾滾紅塵染就而成,紅得驚心動魄,帥得不容於凡間。

“判官大人既已元神歸位,隻要我動用靈氣,便可追本溯源,看透真身,藏與不藏,已經不重要了。”男人負手而立,露出惋惜的神色。

趙無垢英俊的眉峰了然的挑起,“所以,你隻能殺了我滅口?”

“大人,慧極必隕,太聰明了,終究不是好事。”男人展開玉骨扇搖了搖,歎口氣道。

這位判官,真是位驚才絕豔的人物。可惜了。

話音未落,他揮動扇子,對著趙無垢的方向當空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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