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也懂得為他揪心了?
“能。”那廂的男人道。
烏晶晶長長地鬆了口氣,這才道:“我餓了。”
男人立馬扛著她就走了。
有個醫官留在了隋離的身邊,說是將來時刻聽候隋離的差遣。
宮人們也一改先前的頹唐,個個滿麵喜氣。
宮殿中很快添了不少物什。
吃的喝的好用的,都到了隋離的跟前。
隋離緩緩躺了回去。
他睜著眼盯著帷帳頂,這才放任眼底的戾意一點一點浮動了出來。
近來他實在做了太多的夢。
那些夢都蘊含著大量的訊息,那些訊息填滿了他的他的大腦。
他能清晰感知到這具軀體不敵龐大的意識,於是腦中傳遞來了被撕扯、攪亂的疼痛感。
這種漫長而望不到儘頭的疼痛,讓他不可抑製地生出了戾意。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隋離都懷疑,上輩子的清源仙君,是否本就是一身的戾氣?
在這樣的時刻。
小妖怪的那一點溫情關切,好似就成了冬日雪地裡最為紮眼的火光。
……
雖然如今隋離不會死了,但烏晶晶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一夜,仍舊沒有睡著。
她有好多好多話想同隋離說。
她還要說大師姐的事……
烏晶晶忍不住還是從被子底下鑽了出來。
此時是醜時,皇帝也不會再來了。雖然宮中有宮禁,但白虎殿離著蒹葭宮不遠,不必穿過宮禁的大門。
烏晶晶偷偷摸摸地走到了門口。
“帝姬,您要去做什麼?”宮人驚訝出聲。
烏晶晶轉過身,便見有個起夜宮人,手裡提著燈,正立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地方。
“我要出去。”烏晶晶道。
宮人剛起了個頭:“不成……”
烏晶晶道:“你不應我,我也是要偷偷去的。不如你陪我去好了。”
宮人呆了呆,但又不敢推拒。
這是帝姬啊,皇帝養在膝下的女兒。
她還是太陽。
是冒犯即死的太陽。
宮人咬咬牙,隻好認了栽,提著燈就要送烏晶晶往外走。
隻是走了沒兩步,烏晶晶心想反正已經有人跟著啦。
“你帶上我的小毯子,再帶一提吃的……”
“還有我的帽子。”
“唔,彆的沒有了。”
宮人哭笑不得,隻能按照烏晶晶的吩咐一一帶上,再送著她往蒹葭宮的方向走。
隻是等走到半途,烏晶晶腿短人小,加上沒睡覺,很快便累了。
烏晶晶隻好扭頭看宮人,小聲道:“我走不動了。”
半盞茶的功夫後。
宮人背著小小的烏晶晶,走在了皇宮的夜幕下。
隋離淺眠。
他聽見殿門打開的“吱呀”聲,睜開了眼。
他這裡素來冷清,從沒有誰會在半夜造訪。
太初皇帝沒有子嗣,但他也不是什麼正經兒子,應當不會有人想要半夜對他下手才是……
直到外頭低低地隱約響起了一聲驚呼,然後那聲驚呼被按了下去。
緊跟著是窸窸窣窣的,又輕又密的腳步聲。
應當隻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但為何會這樣密?
除非這人……腿短。
隋離的推測剛行進到此處,有什麼撲到了床榻邊,緊跟著他的被角被掀了起來,一個冷冰冰又暖呼呼的小東西鑽了進來。
隋離思緒恍惚了一瞬,一下抬手按住了對方。
這一幕實在太熟悉了。
還在修真界的時候,小妖怪就沒少鑽他的被子。
多是原形。
有時候睡著睡著,變成了人形也是有的。
他動了動手腕摸索下去,便摸到了一片溫熱的皮膚。
“你沒睡著?”烏晶晶驚異的聲音響起。
隋離:“嗯。”
烏晶晶忙坐起身,先脫掉了身上的披風,再是厚重的夾棉的外衣。
然後她才在被子底下以人類的身軀,笨拙地往前拱了拱,很快就拱到了隋離的身旁。
他聽見小妖怪問:“你在想我嗎?”
這問話方式,與當初在妖族的時候如出一轍。
隻不過這次,隋離停頓半晌,低低的應了聲:“嗯。”
烏晶晶自言自語地道:“我方才在想你,想得睡不著覺,我就忍不住來找你了……嗯?”烏晶晶頓了下,突然發現,剛才隋離好像應了她的聲。
他應了聲“嗯”,就是他也在想她的意思。
“我就知道你一定也在想我。”烏晶晶毫不心虛地道。
她當然不知道啦。
但是撒點無關緊要的謊,有什麼關係呢?就像今天她和皇帝大誇沒有耳朵和獠牙的隋離長得好看一樣。
隋離又低低地應了聲:“嗯。”
他察覺到心下某個地方,不知不覺地變得柔軟了一些。
那種感覺是完全不可控的,出自本能的。
烏晶晶忙湊上去親了親隋離的臉頰。
隋離:!
小妖怪轉了轉腦袋,似是還想親他的嘴巴,隋離想也不想抬手擋住了。
縱使靈魂成熟,但到底頂著年幼的殼子。
這小妖怪實在是……太過,黏人了些。
烏晶晶被擋開了也不覺得難過。
反正也不能雙修呀,親親有什麼用呢?
烏晶晶趴住枕頭,低聲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隋離太厲害了。她在妖族的時候,他找到她了。
她在這裡,他還是找到她了。
隋離壓低了聲音,幾乎貼著她的耳朵,將濟空上師的花緣鏡一事說了。
“原來我們在佛修的法器裡麵!”烏晶晶驚奇地道。
“對了,大師姐,就是那位葉姑娘,她也和我一起被那道光卷進來了……”
“嗯,我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裡……我試了試去找,找不到。”
“無妨。她也是伏羲宗的首席弟子,生而聰穎,有自保之力。”隋離這話並非是完全不管葉芷君的死活,而是對葉芷君能力的肯定。
“等到年歲再長一些,自然就有法子尋到她了。”隋離道。
烏晶晶點了點頭。
“按照你方才說的,花緣鏡是佛修曆練用的,可是,這個世界怎麼沒有和尚呢?太祝、太卜,他們好像是道士……”她禁不住又好奇地道。
“濟空說,凡是入花緣鏡中欲-界曆練的人,都會經受種種誘-惑,並曆儘世間最艱難困苦之事,被誤解、被欺辱,但仍要心懷堅毅慈悲,苦中渡人。”隋離頓了下,“而這個法器本就隻是供佛修曆練的。”
他反問道:“一個沒有佛的世界,但卻突然有一日進來了一個和尚。這個和尚為這個世界所不容。他推廣不了佛法。因為人們不信佛。他被視作異類,甚至若是碰上強橫的當權者,還可能會以蠱惑人心的罪名殺了他。對這個和尚來說,這算得上是艱難困苦嗎?”
烏晶晶點了下頭:“算。”
大抵就像是一個妖怪,進到了全是修士的世界裡,那一定也是可怖的。
“如此還要他苦中渡人,可他越是渡人,便越被當權者視為擾亂人心之徒。”隋離眸光冰冷,輕聲道:“正正好,你我都並非佛修。”
“可是,如果我們要離開這個世界,也要渡人嗎?”烏晶晶發問。
隋離:“按花緣鏡的規矩,應當是要的。”
他道:“佛修自然以佛法渡人。而你我,就不必拘泥於此了。”
“我們要渡誰呢?”烏晶晶一派茫然。
“不是渡誰,是渡人。這個人,當是指天下人。”
“天下那麼多人,怎麼渡得過來呢?”
“終有一日會知曉,天下人該如何渡。”
烏晶晶應了聲:“啊。”
她發現隋離的話好像變得多了一些。
聽在耳朵裡,確實是叫人安心許多了,好像她什麼也不必做,隻管等著隋離解決就好了。
烏晶晶低聲問:“你除了師尊,還有父母親人嗎?”
隋離眸光一動,不知她為何問起這個。
他嗓音冷淡,道:“沒有。”
“唔,我也沒有。所以在這個世界裡,也可以留得久一點點。這個世界給了你一個母親,也給了我一個父親……”
小妖怪的口吻輕鬆,依舊帶著一分天真爛漫。
好像從再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煩憂就又消失不見了。
一刹那間,隋離有種他想也不想便跳入花緣鏡中的舉動也值得了的感覺。
半晌。
隋離低低地又應了聲:“嗯。”
他從不在意自己是否有父母親人,也不會去詢問。
他也沒有朋友,隻有常年閉關的師長。
既然小妖怪提了起來……
那他就從今日起去感受一下,有親人該是什麼樣的滋味罷。
烏晶晶突然翻了個身,她道:“我不會說話、不會走路的那些日子,好長好長啊……然後我就好想好想你啊……”
又是半晌過去。
烏晶晶大抵是安安心心地睡過去了。
隋離啞聲道:“我也是。”
……
烏晶晶到第二日上午,才被宮人喚醒,而後抱著匆匆洗漱完,就趕緊背回到白虎殿去了。
此後每天晚上,烏晶晶都要悄悄溜到蒹葭宮去。
當然也不算太悄悄……畢竟回回她都走不動,要宮人背她。
如此持續了大半年。
這日太初皇帝到了明珠夫人宮中。
近幾日,宮中又來了新人,隻是這人不知為何惹怒了皇帝,轉而明珠夫人才又被想了起來。
明珠夫人生得很美麗。
確是皎皎似明珠。
她跪在皇帝跟前,終於問起了她那個孩子:“陛下,他還……活著嗎?”
太初皇帝莫名其妙,心道寡人又非是暴君,當年留了他,就不會殺他。
他起身道:“怎麼?你想見他?那寡人便帶你去瞧。”
明珠夫人欣喜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後。
明珠夫人隻知她那個孩子住在蒹葭宮中,蒹葭宮是什麼地方?前朝嬪妾們自個兒吊死的地方。
想也知曉皇帝並沒有要照拂那個孩子的意思。
隻是今日踏進宮中,明珠夫人才見著這宮中擺設精美,處處妥帖,並沒有一點冷宮的模樣。
明珠夫人雙眼不由越來越亮。
直到宮人哆哆嗦嗦地跪下來,恭迎了皇帝,道:“公子已經睡下……”
“睡下也無妨,隻是明珠夫人要瞧一眼。”男人一步上前,掀開了帷帳,卻是見著了兩條腿都蹬在隋離身上,睡得歪歪扭扭的烏晶晶。
明珠夫人走上前去,還不等慈母心發作出來。
呃?
怎麼兩個?
明珠夫人忙轉頭去看男人,男人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他問:“帝姬怎麼在此處?”
宮人哆哆嗦嗦地又要跪:“兄妹之間親近……晚間也舍不得走……”
男人覺得不對:“我下午方才去瞧過帝姬,怎麼晚間就在這裡了?她晚上偷偷摸摸不睡覺,來這裡尋人玩兒?”
男人很不高興。
覺得好像親近的那一環裡,被誰中途截走了一半似的。
他彎下腰,將烏晶晶抓了起來。
明珠夫人見狀嚇得要命。
卻見男人將烏晶晶生生搖醒道:“今日還不肯聽寡人和你講那三公六卿的混賬事!卻是偷偷到這裡來了!起來聽寡人講完!”
百-度-搜-醋-=溜=-兒-=文=-學,最快追,更新最快
又換域名了,原因是被攻擊了。舊地址馬上關閉,搶先請到c>l>e>;amp;gt;x>c點卡目(去掉>),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夾。</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