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個平日裡畏畏縮縮鑽在角落裡的百姓,這會兒手裡抓著削尖了的木頭。這是他們往日用來叉魚的。
甘叔聽了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兒裡。
可這人打不得罵不得,隻能好好哄著,倒成個燙手山芋了!
甘叔一下叫她堵住了。
“分上兩日的也就行了……”他吩咐道。
他們想要更多……
叫士兵撞了個正著,打了起來。
他沉痛地道:“他們該是本分老實的,陛下怎麼能將他們變作盜賊?若是引得百姓動-亂,那便更是出大亂子了。陛下的善心應當用到合適的地方……”
百姓是苦,為何苦?還不是因辛敖做了皇帝,才叫他們流落至此。
“他們怎麼敢?”甘叔一下站了起來,麵帶慍色。
烏晶晶脆生生道:“是給他們給得不夠多麼?”
五臟六腑都因為這頓意外的投食而激烈叫囂著。
“何出此言?”那人問。
登時便亂了。
緊跟著烏晶晶還又開口了,她睜著一雙漂亮又澄澈的眼,問:“我們就這樣窮嗎?”
雙方一遭遇。
“陛下有所不知,糧草有限,將來還要供給士兵啊。”
他這時候才意識到,綁架了這麼個人回來。
他沒說上話,後頭的人倒是憋不住了,飛快地道:“陛下說的哪裡話?我們怎麼會窮?”
一旁的天羽昨日雖在反對烏晶晶,但今日見甘叔這般沒大沒小的,他又禁不住皺眉,覺得甘叔實在做得過分了些。
甘叔自然心下惱怒。
烏晶晶指著甘叔道:“他方才說的糧食不夠,連吃也吃不上,還說不窮?這樣窮還怎麼去打仗?我不要做這麼窮的皇帝,我不做了……”
甘叔沉著臉:“怎會不夠多?”
小妖怪素來心大。
甘叔淡淡道:“陛下的百姓不止是他們,那外頭,有更廣袤的土地,更多的子民……”
第二日他便拉著臉去找了烏晶晶,想先聲奪人,唬住帝姬。
甘叔想來想去,竟不知如何駁斥她了。
有百姓偷糧。
想得倒是挺長遠。甘叔不由多瞧了她兩眼,但心底裡還是覺得,這位帝姬說的都是些孩子話。
甘叔一邊往糧倉趕,一邊也捋清楚了個中緣由。
底下人很聽從甘叔的話,便按他的隻分兩日的分量。
隻怕帝姬又要說,那對百姓來說,換個皇帝也算不得什麼。
手下人也呆愣愣的,現在都還沒緩過神呢:“那些百姓……來偷糧了。”
可誰曉得當日入夜便出了亂子。
“帝姬隻圖一時之快,卻惹出這樣的亂子,明日拿此事發難她,她便不敢再胡亂做主了。”甘叔道。“……也是。”
她在宮殿中好好睡了一晚,甘叔來時,她慢吞吞地坐起身,發絲還散亂地披著。晨光熹微間,她的麵龐綻著熠熠的光。
烏晶晶又道:“要讓百姓順從你,應當先滿足他們的祈求。你若多給他們些,他們一早認我做陛下了。就因為你給得少了,他們見了我一樣不知我是誰。我哪裡算什麼皇帝?”
“若百姓們都餓死了,就算奪得了大權,統治的又是誰呢?去給誰做皇帝呢?”
“陛下可知曉自己犯了什麼樣的大錯?”甘叔厲聲道。
甘叔定了定神,與身邊的人道:“此事也未必是壞事。”
可今日他們嘗到甜頭了。
甘叔將百姓偷糧的事與烏晶晶說了。
其實冷靜下來便會想到為何會有這個結果……那些百姓從前餓著也就餓著了,誰也沒想過有一日能過好日子。大家都這樣,將來死了,都不一定還有錢葬呢。
自古賑災都是要帶士兵去把守的,為的便是鎮壓那些餓瘋了的災民。人一旦餓狠了,哪管什麼天王老子,左右都是要死,便將最後的膽怯也拋棄了。
烏晶晶要了糧食便回去了,天羽還是跟在她的身後。
甘叔於睡夢中被人匆匆叫了起來,他黑著臉,分外不悅:“出了什麼事?難不成是辛敖打來了?”
左右隻是做給帝姬瞧一瞧。
“你不是同我說,隻有這些百姓才是屬於前朝的百姓嗎?那些個都骨頭軟,叛變了,投敵了,成了太初皇帝的子民了。我如今是前朝的皇帝,自然是先管前朝的百姓啊。怎麼能不將他們放在心上呢?”烏晶晶納悶道。
甘叔卡在嗓子眼兒裡那口氣,頓時衝到了腦門,衝得他額角突突直跳。
糧倉附近一般是不大點火的,怕燒起來全沒了。因而撞上時,烏漆嘛黑的,隻能借著月光隱約分辨出對方是百姓,但每一個具體長得什麼模樣卻是沒看清了。
縱使她嬌氣,也不夠聰明,更不懂權謀。
他想同她道,這皇天之下,一年不知要死多少百姓。死幾個算不得什麼。
糧食吃不夠,這裡也不能打獵,那便隻有去叉魚了。魚沒叉中幾條,但他們手裡的木頭卻一個削得比一個尖。
等更多的士兵趕去時,那些百姓已經撒丫子跑了。
甘叔萬萬沒想到她還反過來怪罪自己給少了。這帝姬果真嬌養慣了,胡攪蠻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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