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為何修真界中眾人仍然容忍了他的緣故。
劍宗為改先前的惡名,衝殺都在最前頭,受了不知多少傷。
他們還有何話可說呢?
佛門不都還講一個“立地成佛”嗎?
縱使伏羲宗心有不喜,其餘人也都當失憶一般,不再提起先前寧胤身上的種種。
以修真界大局為重嘛。
寧胤此時哼笑一聲:“如今隋離道君歸來,想必戰場之上,又能得一大助力了!”
烏晶晶禁不住皺了皺眉。
大抵是在雪國呆久了罷,她便總覺得隋離應當是要好好歇息的。若是和邪修打起來了……隋離不會受傷罷?
寧胤再看向烏晶晶,目光便流露出一絲陰沉了,他道:“烏姑娘既得了大功德,想必修為也有進益。改日也可為修真界出一份力啊。”
不等隋離出聲,伏羲宗的三長老就先不快地開口道:“劍尊為修真界做出的貢獻,自然是不可否認的。如今隋離和芷君,還有烏姑娘方才從花緣鏡中回來,倒不該劍尊來指手畫腳伏羲宗的事。”
寧胤冷笑一聲,也不與他多言。
“伏羲宗既然不大歡迎我,我便走吧。”
寧胤半邊臉隱隱又湧現了蒼老、猙獰的痕跡。
但眾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前些日子在戰場上,白頭蠱在他身上呈現出的異狀,猝不及防地顯現出來。眾人初見還覺得驚駭。可寧胤不畏生死,力扛邪修入侵。
他們便不好說什麼。
甚至慢慢地,也有人覺得寧胤劍尊挺慘的嘛。
被迫和一個會巫術的女子捆綁到了一起。那女子又不是什麼修真者。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
隻是礙於伏羲宗的關係,才沒有人敢這樣說。
寧胤很快從大殿中消失了。
濟明對烏晶晶倒是很敬服的,開口自然也沒那些個陰陽怪氣的味道。
他說道:“不敢攪擾貴宗團聚,我先回去稟報濟空上師,改日還要將佛子帶來與烏姑娘相敘。”
連金禪宗也走了。
縹緲宗倒是不想走,但伏羲宗的三長老已經拉長了臉了,何況,他們眼下又找不到清凝的失蹤和隋離幾人有關係。
於是隻好也先離去了。
心道等回去稟報了師尊再說。
等眾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三長老又屏退了其他弟子。
他這才麵色一肅,道:“道尊要見你。”
隋離察覺到他神色有異,低聲問:“還是與邪修有關?”
三長老搖頭。
他看了看葉芷君,又看了看烏晶晶,重重歎了口氣,道:“罷了,這裡也不是外人了。……隋離,道尊要走入天人五衰了。”
隋離眼皮一跳,胸中那顆“死物”鑄的心,都跟著重重撞擊了下胸口。
葉芷君的麵色也淩了淩。
隻有烏晶晶的表情略顯出一絲茫然,她小聲問:“天人五衰是什麼?”
三長老知她自幼無人教養,不知也實屬正常。
三長老低聲解釋道:“這是佛家的說法。但在修真界中,那些達到渡劫期,離飛升隻差一步之遙的修士們,遲遲等不來飛升,壽命也在歲月的流逝下,漸漸走向了末路,便是天人五衰。”
修真者的命總是比普通人更長一些的。
但長一些,並不代表就可以永生了。
神仙固然有死的時候,何況是區區一修士?
烏晶晶一下便明白了。
伏羲宗的宗主,聲名煊赫的羿升道尊,要死去了。
烏晶晶忙扭頭去看隋離。
她光是想到辛敖已經是死在千年前的人,就難過得不行了。
隋離的師尊要死了,他一定也很難過吧。
隋離麵上沒甚麼表情,他沉默片刻,道:“我知曉了。”
他帶著烏晶晶往殿外走。
烏晶晶慌忙問道:“我也去嗎?”
隋離:“嗯。”
烏晶晶不由道:“你的師尊會不會隻想見你呀?”
隋離:“他會很高興看見你的。”
烏晶晶點了兩下頭,也不再說什麼了,隻乖乖跟著隋離去見羿升道尊。
這廂三長老又轉過頭,同葉芷君:“等隋離出來了,你也去見見道尊吧。”
葉芷君怔了下,隨即點了頭。
這仿佛是在告訴她,道尊待她與隋離,並無區彆。
這廂隋離帶著烏晶晶來到了羿升道尊居住的主殿。
大門因他們的到來而自己打開了。
邁入殿中,不等抬頭,烏晶晶便察覺到了一股極其強烈的威壓。
這時候隋離捏了捏她的掌心。
烏晶晶覺得有些癢,不過那股威壓好像也沒那麼厲害了。
她順勢抬起頭,瞧見了座上的羿升道尊。
他的模樣極平凡,並不似其他修真者那樣花了大功夫來改變自己的容顏。他的眼角甚至還有長長的細紋。大抵是因為這樣可以讓他看上去更有一宗之主的沉穩。
他穿著一襲墨色衣袍,袍子上有暗色的竹子紋路。頭發也整齊地冠起。
完全沒有“衰老”的跡象。
他也很強大。
烏晶晶悄聲在心頭道。
哎呀,她還是第一回見這樣厲害的大人物呢。
羿升道尊驀地睜開雙眼,先是盯著隋離仔細瞧了瞧,道:“你能平安歸來,便是極好的事。”
隋離應聲道:“叫師尊為我擔憂了。”
羿升乍然聽見他這話,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詫異。
不過他很快便壓下了這點情緒,說了聲“無妨”,然後再轉頭看向了烏晶晶。
烏晶晶也在看他。
羿升道尊說話時,原來也是這樣寡言少語、不急不緩的。
唔。
隋離有幾分像他呀。
羿升盯著她,且等了片刻,方才開口道:“烏姑娘不怕我?”
“為何要怕?你不是隋離的師尊嗎?”烏晶晶如今可不是那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妖怪了。她挺挺胸脯道:“那便也是我的師尊呀。……是、是吧?”
羿升緩緩點了下頭,道:“恭賀烏姑娘在花緣鏡中修得圓滿。金禪宗見了,也當奉你為尊才是。”這後半句話,方才顯露出一點第一大宗宗主的鋒芒來。
不等烏晶晶接他的話。
羿升隨即便正色道:“隋離,我喚你來,並非是要你來問候探望我。”
他抬手一揮,一物從他身前的桌案上飛了下來,直直落入隋離的掌中。
“這些年裡,修真界中多有傳聞,想必你也知曉。二十餘年前,天界打破了與人界的壁壘,仙人下凡,將你交予伏羲宗,並要求伏羲宗將你撫養長大,授你修真術,又提及你是清源仙君轉世,一時人人都對伏羲宗又羨又妒。”羿升緩緩道來。
烏晶晶聽到這裡,心道這些她都聽說啦!
“那布帛之上,記載的便是仙人留下的隻字片語。”羿升頓了下,陡然一轉話音,“其實並不止伏羲宗得了仙人的神諭。金禪宗、劍宗,也各有神諭。神諭中的內容,彼此互不知曉。我想其中差異可能極大。”
隋離動了動唇,已然明白了羿升道尊的用意。
“師尊要我……”
“想辦法取走金禪宗和劍宗的神諭,親自看見其中的內容,總會更放心不是嗎?”羿升淡淡道。
烏晶晶也差不多聽明白了,隻是心下還禁不住有些迷惑。
聽道尊的口吻,怎麼好像、好像那些神諭之中留下的,都是對隋離有害的東西呢?
他不是仙君轉世嗎?仙人們怎麼要害他呢?
隋離躬身一拜:“我知曉了,多謝師尊。”
“去吧。”羿升說罷,便不再多言。
“弟子告退。”隋離道。
“嗯,我也告退啦。”烏晶晶連忙跟著學了一句。
隋離抿了下唇角,又道:“請師尊保重。”
烏晶晶鸚鵡學舌之餘又多添了兩句:“嗯嗯,請師尊保重,嗯,不要總坐在這裡,會累的。嗯……多泡一泡靈泉舒展筋骨。那裡很好的。”她就很喜歡,現下想想,恨不能立即一頭紮進去呢。
她已經不知曉有多久沒有嘗過靈泉的氣息了。
羿升認認真真聽她說完,應了聲:“好。”
他這時才又多說了兩句話:“小妖怪,把你的尾巴藏好了。”
烏晶晶霎地瞪圓了眼。
……他怎麼瞧出來的?
隋離麵上倒是沒有露出什麼異色。
羿升道尊實在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了,能一眼瞧出來也並不稀奇。
隋離溫聲道:“便請師尊助我一同將她庇佑得更長久些吧。”
羿升又應了聲:“好。”
烏晶晶:“我們走啦?”
羿升:“嗯。”
烏晶晶說道:“真的走了。”如此說完,才和隋離一同退出去了。
他們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羿升的視線之中。
不多時,葉芷君也來了殿中。
羿升似是同她閒談道:“隋離似是變得溫柔了些。”
葉芷君應道:“興許吧。”
她哪裡有關心過隋離溫不溫柔?
羿升看她:“你也有了些變化。”
葉芷君還要沉默寡言些,半晌隻擠出來兩個字:“是嗎?”
羿升後來又平靜地說了幾句話,的確是瞧不出像是要死了的人。
等說完話,葉芷君也就退出去了。
這廂隋離並未走出多遠。
陽九、陽十迎了上來,高興地與烏晶晶說起了話,顯然對她能回來很是慶幸。
兼之陽九是無相子的兄長,那花緣鏡又是經由無相子的手送給烏晶晶的。眼下無相子暫且來不了,陽九便免不了又向烏晶晶好一番告罪。
隋離立在回廊前,望著烏晶晶的方向,瞧著她與旁人歡歡喜喜地說話。
而他卻是在與三長老低聲交談。
“伏羲宗的地位似是有了些變化?是因為師尊嗎?”
三長老重重歎氣:“不錯。自從邪修入侵後,道尊便不再閉關。寧胤在戰場上雖然凶悍,但又哪裡比得上道尊呢?可即便如此。也難免有些修為不低的老東西,瞧出了道尊身上的異狀,懷疑他已進入了天人五衰。懷疑心一起,自然的也就有人動了異心,想要取代伏羲宗第一大宗的位置。這為首的,便是縹緲宗。”
不止。
劍宗也結下了仇怨。
金禪宗除卻一個無相子外,也是態度不明。
而無相子雖為佛子,但到底年幼,當不得大事。
隋離腦中種種念頭掠過。
從雪國回來,並不代表著高枕無憂了。
相反,還有更多的麻煩亟待解決。
冥冥中,隋離甚至察覺到將有影響到整個修真界的大事到來……隻是這念頭好似來得莫名其妙。
不,也不是莫名其妙。
隋離垂下眼眸。
那念頭好像伴隨著什麼記憶,曾經深深紮入過他的腦海,但當他脫離花緣鏡時,那些東西便隨之一同剝離了。
此時烏晶晶回過頭來,她脆聲道:“我先去見阿俏了。”
隋離唇邊覺了一絲酸意。
眼下倒是知曉辛敖看烏晶晶整日隻與他親密的那絲酸,究竟是怎麼個味道了。
另一廂。
戈夜星推開了廂房的門。
寧胤驟然睜開雙目,冰冷地看向他:“為何不稟報便推門而入?連規矩都丟了?”
戈夜星驟然抬眸。
卻見他雙目雪白一片,看向寧胤時,比寧胤方才還要冰冷萬分。
寧胤立即意識到……
他被什麼東西上身了!
寧胤縱身而起。
不等他有所動作,對方緩緩抬手,好似隻是動了動指頭。
寧胤登時便察覺到他一身的靈力,頓如泥牛入海一般。
“我乃五重天仙人巴淩,貴宗青靈劍尊曾得我手諭,上麵有我的姓名。”
寧胤麵色一變。
仙人!
傳說天界共有九重天,仙人的修為、地位,便是依其居住在幾重天來判定。
神君住在九重天。
仙君住在八重天。
其餘隻敢自稱仙人。
仙人為何突然在今日再度打破壁壘,又來到修真界?
不過是來自五重天……卻已經強悍如斯,叫他連一絲反抗也生不起。
這便是無數修士俱向往的飛升仙界。
“邪修一事,天界可相助於你們。”仙人緩緩道。
那麼,條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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