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1 / 2)

妻子的容貌還是那麼熟悉, 隻不過臉上多出幾道歲月的皺紋, 有了幾分老態。

張長遠露出有些恍惚的表情。

他自認為生前是個好男人,關愛妻子,愛護女兒,友愛同事朋友, 結果沒想到最引以為自豪的東西, 竟然是最看不清的。

妻子的心思,他從未發現過。

“唉,算我虧欠你, 現在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我祝福你。”

從進屋後,女人一直忙前忙後地乾活, 做飯燒菜、端茶倒水, 看起來累,臉上卻帶著滿足的微笑。

張長遠沒法昧著良心說,妻子是被迫改嫁,其實心裡還有自己。

她看起來生動多了,說話聲音響亮,乾事利索,不再是以前冷冰冰的表情, 這些年來,一定過得很幸福。

這樣也好,他都已經死了,妻子能夠找到幸福, 他也能放心。

張長遠默默地舔著傷口,打算離開,忽然想到什麼,到處掃了掃,視線定在一個小門上。

那邊是主臥,這邊次臥,應該就是囡囡的房間。

他身為父親,失職這麼多年,進去看看女兒的改變和喜好,以後也好彌補她。

張長遠穿牆進了裡麵,愣在原地。

這真的是臥室?

張長遠表情猶豫地從裡麵出來,又看了看隔壁的門,沒錯,隔壁那一間是妻子現在的主臥,女兒如果要住,隻能住在身後這間房間。

可是,為什麼會那麼的小?

屋裡的兩人看不到張長遠,自顧自做的事情。

薛友善吃完飯,筷子一撒,攤在沙發上,一副大爺模樣:“打洗腳水去,我要泡腳上床睡覺!”

薛母還沒吃完,聽到這話,連忙放下筷子轉身進了廚房,端來一盆水,親手脫了男人的鞋襪,又佝僂著腰跪在一側,親手給男人洗腳按摩。

張長遠不禁皺眉,看了眼有些陌生的妻子,有些不適應,在一邊的沙發坐下,再看看什麼情況。

難道囡囡在這裡沒有自己的房間?

沙發上,薛友善一邊洗腳,薛友善一邊發火。

“死丫頭,不經過老子的同意嫁人,都是你生的賠錢貨,一毛錢不往家裡拿。”

說到不高興的時候,他一腳踹上薛母肩膀:“我早說了,她初中畢業就該把她嫁給我外甥,到時候還能得兩萬塊彩禮錢,現在嫁給謝家,我們什麼都沒撈著。”

薛母被踹了個趔趄,連忙爬起來繼續跪著,殷勤說:“死丫頭翅膀硬了不聽話,下次見麵我們好好教訓她,從謝家要上一大筆錢。”

薛友善哼了一聲,露出不悅但是又無可奈何的煩躁表情:“記住你說過的話,彆讓我失望。”

謝家後來發達,比小妹家裡有錢多了,能夠攀上謝家這門親戚,他心裡是滿意的。

隻是謝家不給彩禮錢,還把他們趕出去,實在不給麵子。

這次,有了醫院的驗傷報告,謝家要是還不給,他就把謝家鬨個天翻地覆!

薛友善心裡想著,露出了誌得意滿的笑容,又和薛母罵罵咧咧地侮辱著薛寧寧,說著自己的計劃。

薛母一句話一點頭,十分順從。

這個時候,張長遠在旁邊聽見,已經氣炸了。

原來是這樣,他們,他們竟然敢虐待囡囡!

他在世時候千嬌百寵的囡囡,在他們嘴裡隻是一個賠錢貨,他們完全不顧及囡囡要嫁給謝黎,隻想著從謝家手上撈錢,怎麼沒想過以後囡囡怎麼麵對謝家人!

那個男人和寧寧沒有血緣關係,不作為,他理解,可是為什麼曾經要好的妻子也是這個樣子,寧寧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啊!

他忽然想起,還活著的時候,妻子就提過要再生一個男孩,是他想著有寧寧一個就好,也怕妻子受苦,沒有答應這個提議。沒想到妻子身為女性,竟然會重男輕女,嫌棄囡囡是個女孩,為了討好新任丈夫,主動糟踐囡囡。

現在他們吃的用的都是他生前留下的錢,憑什麼這樣對待他唯一的女兒?

不行,不能這麼饒了他們。

張長遠看了眼外麵,臉色陰沉地起身出去,又看了看方向,往一個聚集無數陰氣的廢棄樓盤走去。

等他從那個樓盤裡帶了兩隻怨鬼出來,回到薛家門口,卻驚訝地發現謝黎也在。

“你怎麼來了?”

謝黎轉身,漫不經心道:“來看看我的嶽母。”

張長遠臉色難看:“你嶽母十六年前就和我一起死了!”

謝黎挑眉:“看樣子,你已經見到他們了。”

“見到了,也看清了囡囡這些年受的苦。”張長遠冷漠說完,看了眼謝黎,“你來得正好,那個男人正想著明天敲詐你,一起進去處理這件事,免得讓囡囡擔心。”

謝黎微笑:“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白天打人爽快,收拾來爛攤子,免得真的惹出麻煩。他還要在這個世界生活幾十年,這種小錯誤不能出。

謝黎貼上隱身符,和張長遠一起走進薛家。

……

門緩緩開啟,發出吱呀的聲音。

正在客廳說話的兩夫妻回頭看了眼,露出茫然表情。

“你沒關緊門?“

薛母遲疑:“我關緊了啊。”

“那門怎麼開了?”

“可能是我沒關緊。”薛母遲疑地回答,站起來關上門,又檢查了一下門鎖,才皺著眉回去繼續幫男人按摩腳。

這時候,謝黎和張長遠已經在屋裡了。

謝黎習以為常地看著薛母跪著乾活,隨口問:“就這樣看著他們?”

“我剛剛去附近的荒地抓了兩隻鬼帶來,給他們加點餐。”

“既然如此,還等什麼?”

張長遠一頓,表情遲疑,鬆開握緊的手掌。

他的手心裡,兩個小小的黑點飛快地膨脹,變回人形,在客廳裡飄來飄去。

“好痛,好痛,好痛……”

“我真的沒錢了,我真的沒錢了,我真的沒錢了……”

這兩個怨鬼,一個是在樓盤建造時意外死掉的工人,一個是樓盤賣不出去,破產後自殺的大老板,都有執念纏在樓盤上,不去投胎,日夜在樓盤裡遊蕩。

平常人是看不到他們的,隻有在毛月亮的晚上才能偶爾看見,然後傳出鬨鬼的傳言。

不過現在,謝黎往他們身上撒了張符紙,助他們陰氣大漲,快速地變換出身影,兩個怨鬼都有了似有似無的實體……

“什麼聲音?”

薛家夫妻先聽到了怨鬼的聲音,驚疑不定地縮成一團,又看到一雙腳從麵前飄過,發出驚恐的叫喊。

“啊啊啊啊!!老公……老公……你看見了嗎?”

“看,看見了。”薛友善外強中乾,隻會窩裡橫,看見那雙血糊糊的腳嚇到說不出話。

這時候,隨著吸收陰氣的速度加快,兩個怨鬼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一個是身體從中截斷,上半身慘白無神,下半身血刺糊剌的工人。

一個是跳樓而死,下半身完好,腦袋破了一個大洞,流出紅色和白色混合物的大老板。

他們神誌不清,隻會叨叨

“好痛,我好痛,救救我……”

“我真的沒錢了,求求你們,寬限點日子……”

薛家夫妻一翻白眼,暈過去了。

謝黎和張長遠愣住,最後還是謝黎進廚房,打了一瓢冷水潑在兩人臉上。

可憐薛母,剛剛睜開眼,就看見一個水瓢浮空在麵前,也沒有人握著,還作勢往自己臉上潑,嚇得大叫一聲,朝旁邊滾去。一不小心滾到老板鬼麵前,對上那雙死不瞑目圓瞪著的血色雙眼,大叫了一聲“啊啊啊啊”,又暈倒了。

而薛友善這時候才清醒,聽到老婆的鬼吼鬼叫,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死活不肯睜開眼。

“滾開!你是什麼鬼東西,竟敢進老子的家,快點滾,老子家裡不歡迎你們!”

薛友善記得小時候不知道聽誰說過,外來的鬼不會隨隨便便進門,因為它要得到主人家的允許,才有進來的能力。如果碰鬼了,就大聲叫它滾出去,它必須要出去。

那時候,家裡長輩似乎也演示過……

不對,怎麼沒有聲音了?

薛友善偷偷地睜開眼,看了看客廳,猛地跳起來,高興地狂打沙發:“竟然有用,我艸,我怎麼這麼厲害,驅鬼都會了!”

看了眼家裡大門,薛友善皺眉,懷疑剛剛那扇門打開就是進鬼了,現在被他趕出來了。

他用鄙視的眼神看了看薛母,一腳揣在她胸口:“廢物,倒水!”

薛母心驚膽戰地睜開眼,沒看見臟東西,心裡高興極了,才不在乎挨打的事情,連忙站起來繼續服侍薛友善。

不管天崩地裂,服侍丈夫才是最重要的。

……

“嶽父,你似乎失敗了。”

謝黎抱著手臂,很有閒心地提醒張長遠。

張長遠臉色難看,退開一步,晃了晃手:“你厲害,你來!”

謝黎大大方方地站出來:“那女婿就不客氣了。”

張長遠不屑:“我倒想看看你怎麼不客氣。”

謝黎沒再繼續和他爭辯,從拎著的袋子裡倒出幾塊碎玉在手上,看了看薛家的方位,依次在花盆裡、牆角、沙發縫隙、玄關方向埋入,又在茶幾上放入最後一塊稍大一點的碎玉。

“這是什麼?”

謝黎漫不經心道:“一個小陣法,用來吸引遊魂野鬼。”

就算薛友善會土法子“趕鬼”又如何,擺上這個陣法,會有源源不斷的鬼來到薛家,他難道一輩子都要守在家裡趕鬼嗎?

張長遠瞅了半天,不太相信的樣子:“擺上幾塊碎玉就叫陣法,你是不是欺負我沒讀過書,我在冥界呆了十多年,可從沒見過這樣的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