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喬輕輕轉動大拇指上的護戒,表情看上去很淡定,實則心已經慌了。
他跟隨劉易斯公爵走了一圈,結識了很多人脈,卻遲遲想不出該如何應對安德烈親王。
該來的總是會來,最終,兩人站在了安德烈親王麵前。
“你就是花都伯爵?傳說果然與現實不符。”安德烈親王語焉不詳地說道。
簡喬心裡免不了咯噔一下。他不知道傳說中的自己是什麼模樣,而現實中的自己會不會招惹這些人的厭惡。
安德烈親王忽然握住簡喬的右手,用大拇指的指腹在他手背上來回摩挲,語氣低沉地說道:“親愛的,你比傳說中更美麗。知道嗎,看見你的時候,我竟然覺得眼前一亮。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留下來好好與我喝一杯,我對你真是相見恨晚。”
看得出來,他很喜歡簡喬,而他曖昧的舉動也超出了正常交際的界限。
簡喬立刻就意識到,這位安德烈親王的性向似乎與彆人不同。他喜歡男人。如果真的留下陪他喝酒,並且喝到爛醉,簡喬能夠想象得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更何況現在的簡喬已經撐到極限。他的額頭在發燙,他的喉嚨裡有一把火在燒,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疼痛裡煎熬。
一杯酒入腹,他肯定會丟掉半條命。
簡喬極力思索著該如何脫身。
就在這時,雷哲伸出手,態度倨傲地說道:“你似乎還未向我行禮。”
簡喬愣住了。隻有行吻手禮的時候,對方才會主動把手伸過來,但這種禮儀隻存在於男士與女士之間。
雷哲該不會性彆錯亂了吧?然而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狀況,一頭雄獅怎麼會向彆人雌伏?
簡喬感覺頭更暈了。
他完全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什麼模樣。他把衣領扣到最頂上,貼身的黑色禮服緊緊掐著腰,長筒靴包裹著纖細筆直的腿,嚴謹而又優雅的穿著令他像修士一般禁欲。
但與此同時,他的嘴唇、臉頰、眼尾,卻因高熱而染上了緋紅色澤,瞳孔裡流轉著瀲灩水光,分明是認真專注地看向彆人,眼神卻顯得那麼迷離。
這是妖精才會呈現的表情,聖潔,卻也魔魅。
雷哲死死盯著簡喬,目光凶狠得仿佛要吃人。
簡喬還在愣神。懵懂的表情讓他更增添了幾分純真的風情。
雷哲忽然從安德烈親王的手中搶過簡喬的手,置於唇邊,烙下一個長久的吻。他甚至伸出舌頭,輕輕舔過簡喬滾燙的手背。
濕滑的觸感終於讓簡喬混沌的大腦清醒過來。他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厲聲詰問:“剛才,您是把我當成女人了嗎?”
對於一名擁有領土的大貴族來說,被另一個貴族當成女人一般調戲是非常屈辱的一件事。更何況這還是在國王的宴會之上,所有人都在看著。
雷哲咧咧嘴,毫不避諱地承認:“是的,你比女人還漂亮,我實在是情不自禁。”
安德烈親王以為他是同道中人,於是發出興奮的大笑。
最尊貴的人都笑了,周圍的人自然也發出一片哄笑。
簡喬的臉色已完全陰沉下來。他無法再佩戴溫和的麵具與這群放浪形骸的人周旋,當即便轉身離開。
他一邊走一邊用力擦拭被舔過的手背,臉上露出惡心欲吐的表情。
劉易斯公爵完全能夠理解他的心情,便安慰道:“你先回去吧,否則他們整晚都會來糾纏你。莫安皇後已經走了,大家也都不想留下,沒有人會怪罪於你。”
簡喬環視周圍,這才發現莫安皇後離開之後,很多位高權重的大貴族也都離開了,宴會廳裡隻剩下一群驕奢淫逸的紈絝。
“那麼我就先行告辭了,謝謝您的照拂,下回我們再聚。”簡喬感激地說道。
劉易斯公爵又耐心寬慰了幾句,然後親自把他送到外麵的停車場。
關緊車門,隔絕了外界的窺探,簡喬立刻癱倒在椅子裡。他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著灼熱的火星,汗珠蒸騰成白霧,由他的額頭和發絲中汩汩往外冒。
他感覺自己正處於熔爐之中,快要燒成灰。他急需一口溫水,一塊冰帕,以及一床棉被,或許還需要一個桶子來盛放嘔吐物。
他又冷又熱,難受得無以複加。
他想開口呼喚男仆,讓他們立刻把溫水、冰帕、棉被和桶子送過來,喉嚨卻紅腫得發不出半個音。
就在他快溺死在滾燙的空氣中時,兩名男仆拉開車門,送上了一瓶溫水,一桶冰塊,一條濕毛巾,以及一床柔軟的棉被。
瀕死的簡喬被拯救了。他額頭覆著冰帕,身上裹著棉被,口裡含著溫水,無比疲憊地歎息道:“你們怎麼知道我需要這些東西?”
紅發男仆一邊催促車夫快些離開皇宮,一邊低聲回稟:“這些東西都是雷哲大人送來的。他還給了您一張信箋。”
雷哲?
簡喬愣住了。他掙紮著從棉被裡伸出手,微微顫抖的指尖試了幾次才把信箋打開,卻見上麵寫著一行龍飛鳳舞的花體字:【我想,你最需要的是一個離開的借口。】
所以,他之前的公然調戲,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光明正大離開的借口?他看出自己正在發高燒?
簡喬合上信箋,又用手撐住昏沉的額頭,陷入靜默。那種惡心想吐的感覺,奇跡般地消失了。
過了大約三四分鐘,他綿軟無力地靠向椅背,用指尖輕輕觸碰自己的眼尾,漆黑瞳孔裡不知何時亮起一點星芒。
這星芒微微閃爍著,久久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