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婦真的沒聽懂,小幅度歪了下頭，眉目微動間，困惑不解。
黑衣女人卻陡然一窒,歇了聲。
而宋真說完，也把視線移到了她原本想訴說的對象，黑衣女人身上。
走廊裡原本就不太和諧的氣氛，霎時更是雪上加霜的安靜下來。
很有幾十秒,雙方沒一個人說話。
隻有孕婦左右看看，擰起了眉來。
這句話她知道,雖然從小在米國長大，但是家裡卻很注重文化的傳承,她和妹妹都是從小教的華國語言，而現在,宋真這樣對她說，妹妹又是這個表情……
孕婦嚴肅起來,“小淑，什麼意思？”
黑人女人咬唇,沉默。
孕婦正要再問，一聲電梯叮咚後,開門伴隨一陣噠噠的腳步聲走來,左甜在後麵叫宋真的名字,而宋真……小小鬆了口氣。
轉過頭去,竹歲正跟在左甜身邊，神色也是不太懂的樣子,困惑看過來。
不過竹歲出身到底不一樣，走近了，看過她們,再去看孕婦，第一時間就認了出來，出聲熱情招呼道，“布朗夫人！好久不見，您怎麼來這裡了？”
想到什麼，還用英文又打了聲招呼，口語純正，語速也快。
孕婦笑起來，等竹歲自報過家門，徹底的想起來了，外交大使的夫人，對交際自然也在行，當即也是滿麵笑容，和竹歲寒暄了幾句。
而隨著竹歲的出現，黑衣女人卻是嘴唇緊抿，蒼白了臉色。
本想說些什麼，張口無言，又想到在三區給她的叮囑，看了一眼姐姐，心下稍安，又閉嘴低頭不言了。
這一切宋真都看在眼裡。
程琅也看在眼裡。
出於默契，兩個人第一反應是個微妙的對視。
都從對方眼中瞧出了不約而同來。
宋真大概能猜到黑衣女人在想什麼，程琅作為腺素科一組的組長，還有在國外科研的背景，自然更懂……
不是彆的，自然是，既然她們來了這個地方，如果能登記走正常流程，那一區肯定不會不管，那如果不能登記，身份被戳破了，一區……更是不可能甩手不管。
開玩笑，米國駐華的外交大使夫人，一區總不能乾看著出事吧！
這是目前宋真最頭痛的症結。
也是程琅臉色發青的所在。
而竹歲和布朗夫人聊得都笑出了聲，氣氛活躍不少，方抬頭看向了宋真，詢問：“把我叫回來怎麼了嗎？”
宋真語遲片刻，斟酌道：“科長，雖然你不是科研人員，但是科裡有什麼，我都是和您彙報的，包括一些項目進度和困惑不解……”
語氣鄭重，還罕見的用職位稱呼打頭，稱呼為“您”。
反應過來其中的事關重大，竹歲笑容瞬間收斂，神情也嚴肅起來。
宋真把“困惑不解”咬得很重，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強調的了。
然後，在眾人的視線下，宋真又道：“這位夫人已經有孕五個月了，按理說胎兒穩了，不過這個月份可能也有些問題……之前竹儀來的時候，您不是問過我嗎……”
頓了頓，宋真直擊重點：“剛好，這位夫人也是從三區回來的。”
“如果沒猜錯，受孕前後，身體也是處在三區藥物監控的情況下吧？”
前麵幾句話掐頭去尾的，最後一句，直接問了孕婦。
布朗夫人以為她們說什麼內部的事情，含糊部分是在避諱，宋真問起來了，也不疑有他，點頭，“對，三區出了一種藥劑，說是百分百能保證孕婦度過前三個月……”
說到這兒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頭，但對醫生並不隱瞞道，“我之前因為信息素紊亂流產過一次，所以聽了很心動，而且，我年齡也上來了，怕錯過……就去了。萬幸效果還挺好的，呐，這都五個月了。”
竹歲什麼腦子，宋真的機鋒自然聽懂了，再加上孕婦這麼說，不要說笑容，要不是她受過特訓，當下隻怕連神情都要整個兒僵掉。
但竹歲還是維持住了最基本的得體。
緊接著她也看出來了，孕婦好像，並不知道她身上在發生什麼，甚至還因為提到胎兒五個月了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很欣喜……
反倒是她身邊的女人，孕婦越高興，臉色就越不好……看來這才是個知情的。
但是聯想到宋真之前說的相關的話，竹歲沒忍住，佯裝不知詢問孕婦，“那既然胎都坐穩了，夫人最近是哪裡不舒服呢？”
“我也不知道，按理說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但我就是……總覺得腺體不舒服，隨著月份越來越大，不舒服的時候，反應也越來越強……”
頓了頓，孕婦笑：“但是之前是在三區用的藥，有了問題我們也第一時間找回去了的，她們對我進行了三個月之後的乾預……效果也挺好的，用了兩次藥，說是沒問題了……”
笑容又收斂，伸手去摸頸子後的腺體，“就是剛回一區還好，這幾天又開始難受了，五個月不可能再信息素紊亂了，我打電話問過三區，也去過一趟，她們沒對我再給藥了，讓我安心，說是一些副作用，隻會對我不太好，對胎兒沒什麼的……”
“大概是因為藥劑不成熟吧……”
想到什麼，孕婦揚起個笑容看向宋真，目光真摯，且滿懷希望。
“本來我都想忍忍就過去的了，但是一區不是在傳宋老師救治二期孕婦的事情嗎……小淑看我實在難受，讓我過來，雖然胎是穩了，看宋老師有沒有辦法讓我體感好受一些，反正我在家也沒什麼事，就過來瞧瞧嘛。”
孕婦敘述詳略得當，幾乎幾句話就還原的前因後果。
孕婦看著宋真她們友好的笑。
宋真竹歲和程琅也笑，擠出來的苦笑。
就她們對三區那個藥物的了解，恐怕，布朗夫人不隻是簡單的身體不舒服了……
竹儀剛開始不也那麼說嗎，隻說腺體不舒服，檢查出來一切都好……
結果呢，信息素二期暴動。
而現在……
走廊又有片刻的寂靜，該懂的都懂得了，不懂的，因著是孕婦，大家不約而同都沒有拆穿。
竹歲看向宋真，突然問她怎麼把自己叫回來，宋真從善如流的說登記器壞了。
後麵已經聽傻了的左甜正瞪著眼看這程琅，宋真這麼一說，當即什麼也顧不得了，連連點頭，結巴道：“對、對對，是，都是我不小心，弄壞了，今天登記不了了。”
說這話的時候，額頭也是一頭的冷汗。
安靜許久的程琅出聲，“夫人，既然是在三區做過治療，肯定簽署過相關的協議，我們能看看原件嗎？”
華國醫患糾紛，第一時間是查看簽署過的協議和責任書，雖然對布朗夫人是沒什麼用了，但是這份協議在，至少可以證明對方是去過三區，做過相關治療的。
程琅話一脫口，黑衣女人猛然肩膀一抖，氣色慘白極了。。
竹歲刑訊經驗豐富，一看這架勢，心頭咯噔一下。
麵上卻不顯，也跟著程琅問。
“在……在家。”黑衣女人道。
竹歲笑，笑容不到眼底，“那能麻煩你回去取一下嗎，我們需要查看一下……”
“看、看，看什麼，上麵也沒什麼……”
“你這話可就外行了，有的可多了，療程周期，療程後的不良反應，都是在上麵的，最關鍵的是，用藥成分，要是我們對布朗夫人用藥，得參考那個來啊，不然五個月的孕婦，萬一用得不對……到時候什麼意外都可能的呢，小姐，需要我列舉嗎？”
竹歲話說的陰森森的，孕婦的妹妹顯然也被嚇到了，但是眼神在孕婦和腺素科的人徘徊好久，就是不鬆口回去取。
宋真捏眉心，得，三區這是把事做絕，成心想甩鍋啊！
她看，協議不是沒有，而是……被三區回收了吧。
等到時候在一區出了事，這口鍋可就全砸在一區和腺素科頭上了……
這主意打的，要不是被認出來了，她們恐怕得孕婦出事了，才能轉過這個彎兒來。
真是……喪心病狂……
礙著孕婦什麼都還不知道，竹歲也不逼了。
頓了頓，回頭看向宋真，揚了揚眉，意思很明顯，接下來呢……
宋真長吐口氣，道：“雖然登記器壞了，但是我們先做個簡單的孕檢，東西讓人去修，夫人你這邊也不耽誤，您看好嗎？”
黑衣女人沒想到她們還能讓孕婦進去，愣了……
宋真笑容不減，孕婦點了頭，左甜也熱心的扶著人，進去了。
而宋真進了室內，黑衣女人也想跟著進去，卻被竹歲一把按住了……
黑衣女人一怔。
耳邊聲音壓得極低，“你知道，你是不能走的，對吧？”
下一句，聲音更低了，“為了你姐姐好，我勸你，等會兒還是什麼都交代清楚比較好，畢竟……”
“五個月孕婦的信息素紊亂，可不是鬨著玩兒呢~”
最後一句話讓黑人女人嘴唇蒼白，不由肩膀抖了抖。
抬頭去看竹歲，卻隻見竹歲單手壓著她，還對孕婦微笑，示意她們慢點，完全看不出來，剛才是對她說了怎樣惡狠狠的威脅的。
*
一個小時後，宋真拿著報告，帶著左甜最後兩個到了會議室。
而會議室內，科研院院長，榮副院長，竹副院長，再加好幾個在科研院的副院長都已經就位，竹歲坐在最靠門的位置，程琅帶著一組坐在一邊，二組人員坐在另一邊。
會議室內的人，每一個人，就沒有好臉色的。
宋真把報告放桌麵上，已經複印了好幾份，院長給了一份，榮院給了一份，其他的再讓左甜去複印後分發了，宋真也不耽誤，開門見山道，“情況不好。”
翻開報告，報頁碼，指了幾個異常指標出來。
分析了異常背後可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