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顛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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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科研院發送的視頻,沒有聲音,全程都是輕音樂配音,和文字解說。

最後一幀的墓碑,色調調成了黑白雙色,那束鮮花在頁麵下也變得灰撲撲的,仿佛代表了墓碑裡女人的一生,也是從這般斑斕鮮活,變得死氣沉沉,再溺斃於時間長河,消失在天地間。

視頻引發了全網的緘默。

然而這隻是個開始,宋真知道,竹歲也清楚。

更甚者,在背後主導這一切的佟柔,更是明白。

這個視頻之後,當年參與阿爾法臨床實驗的孕婦便再度進入了公眾的視線,不過這一次,她們不再是以單純受害者的姿態,而是作為單獨的個體,作為曾經鮮活的生命,被大家關注討論。

三院引發了那麼大的關注量,有了流量,後續都不需要他們再做什麼,自然有大量的媒體、自媒體、平台,爭相去尋找,探訪當年孕婦的後續。

於是不出意外的,除去這個視頻,當年更多的受試者現況,一一暴露在公眾視線裡。

有當場死亡孕婦的家屬,述說對她們的思念,緬懷。

有同樣腺體被毀的孕婦,除了一個住在icu裡苟延殘喘的以外,另一位和視頻中的一樣,已經化作一麵佇立在陵園中的墓碑,於星月之下,保持著亙古的沉默。

再往後,就是腺體受傷和單純流產的孕婦了,這部分受試者相對情況好很多,腺體受損的孕婦還有一個每月都需要去醫院進行相關治療,流產了的孕婦們,則基本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生活。

隨著她們信息披露,隨之而來的,自然是討論。

對當年的阿爾法臨床實驗一事的討論,轟轟烈烈,熱熱鬨鬨。

將近二十年過去了,現在所發生的,和當年所鼎沸的,並沒有什麼兩樣。

宋真討論看得少,因為當年的輿論已經探討得很徹底了,現在舊賬重提,在沒有任何新消息的情況下,來來回回,不出就是那些。

但是她會看披露出來的孕婦現狀。

有一個采訪反反複複看了很多遍,多到竹歲都注意到,不能理解,但是又不太敢問,怕觸碰到宋真內心敏感脆弱的地方,問壞了。

這是個短視頻,內容很簡單,是問當年的受試者後悔沒有,如果能重來一次的話,還會不會申請成為阿爾法臨床實驗的受試者。

這個孕婦回答沒有猶豫,“會吧。”

“我的身體情況,當年這個臨床實驗就算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這孕婦是一位急性孕期信息素紊亂症患者,從紊亂發作到結束,隻需短短半日,而這個時間長度內,醫生沒有任何辦法,對其紊亂進行有效的乾預和疏導。

“如果再來一次,我肯定還是想留住我的孩子啊,誰又能選擇拒絕呢,如果換做是你,你會就順其自然的再次經曆流產,而不想在既定的命運前,抗爭一下嗎?”

這個問題把提問的記者都問住了。

孕婦臉上也沒有多少當年事件留下的陰霾,她也是世家的人,出身好,現在的生活過得也不錯,能從她身上看出來。

“流產後,我和全國很多的民眾一樣,也怪過莊老師。”

“但是慢慢我就想開了,本來我也是留不住他的,莊老師沒能幫到我,同意書也是我親手簽字,沒人拿刀逼我,賭博都是有風險的嘛,硬要怪的話,就怪命吧,說到底,還是我和孩子沒有緣分,而且現在這個生育率,這是……誰來都沒有辦法的事情吧。”

一分惆悵,三分微笑,她的表情將遺憾詮釋的太到位。

這視頻之下,無數個流過產和沒有生育能力的人,進行了回複。

大同小異,認可孕婦話的同時,對社會現在的生育率現狀,或多或少表達了絕望。

被命運扼住希冀的絕望。

這不隻是壓在全國人民頭上的陰翳,更是壓在全球人口心上的沉霾。

如鯁在喉,揮之不去,擺脫不了。

*

庭審前一天,宋真想到了竹歲上次調解後說的話,臨睡前小心翼翼的再次告知她。

“要是庭審結束後,如果我再被相關部門帶走,你不要擔心。”

“隻是如果,概率很小。”

畢竟隻是一審,估計什麼都不會當庭判,大概率,聽證之後,會休庭,擇日再審。

內心忐忑,得到的答案卻出乎意料。

竹歲想也不想道,“你不會。”

宋真一頭霧水,竹歲按著她腦袋,閉眼道,“彆想了,我說不會就不會,睡吧。”

“明天還有庭審,得休息養足精神,彆說話了。”

“……哦。”

不是很明白,但竹歲向來是讓人放心的,宋真沾上枕頭就犯困,眼睛一閉,還真的心大睡了過去。

次日一大早起來,宋父給她們做了早餐,直播的軟件業已在電腦上打開了,準備到點了在家觀看。

宋真和竹歲吃完早餐,穿戴整齊,再聽過宋父最後的叮囑,便出發了。

*

一大早,許安白拿了科研院的內用藥,按響了一戶小彆墅的門鈴。

蔣曉來給他開的門,眼眶深紅,眼下青黑,一看就是一夜沒睡的。

許安白將藥遞出去,蔣曉接過,“謝謝,麻煩你了。”

“我倒是沒什麼,就是……聽說,被他爺爺生氣,拿鞭子抽了,真的?”

蔣曉低頭,笑了笑,也不避諱。

“對啊,讓他彆提了,非要說,也不看看昨天是什麼日子……”

話到尾巴,又消聲了,垂著頭極為難過的樣子。

“你先去給他上藥吧,這個見效快,給軍人用的,早上爬起來看到你半夜發的消息,特意打電話找人從實驗裡裡麵挖的,去吧。”

蔣曉進臥室了。

這裡許安白熟悉,也不用人招呼,自己在客廳坐了下來。

坐下來,問傭人,電視能不能聯網,他要看一個庭審,傭人愣了下,點頭,給許安白張羅。

等蔣曉再從臥室出來,眼睛又是紅的,看起來有些頹喪。

這頭電視剛連上網,許安白已經在等庭審了。

“庭審,你什麼時候關注……”愣了愣,蔣曉反應過來,“不會是我們國家最近三區聯審的那個案子吧?”

“就是那個。我看看。”

蔣曉:“今天應該出不了結果吧,這種大案子,初審之後,法官開好久的會,才會再次開庭。”

“嗯,應該。”他也不是奔著結果去看的。

蔣曉也意識到,拍了拍腦袋,“你喜歡的那個beta今天也會出庭是不是?”

許安白:“她有名字。”

叫什麼卻不多說了。

掃了蔣曉一眼,許安白:“他怎麼樣了?”

“睡了。”

許安白揚了揚下巴,“忙活一晚上了吧,你不去休息下?”

蔣曉失神一霎,苦笑,“心頭有事,暫時睡不著,我陪你看會兒吧。”

“那你先去洗把臉,像個人樣回來,裡頭那個還指望你照顧呢,不能你先倒了吧。”

揉眼睛一霎,蔣曉喃喃,“你說的對。”

收拾一陣過後,蔣曉把家居服都換了一套,空氣中那淡淡的血腥氣和藥水味終於散了,傭人做了早餐,擺在茶幾上,供蔣曉和許安白食用。

蔣曉安靜喝過一杯牛奶,畫麵有了動靜。

庭審要開始了。

*

宋真和竹歲這方有兩個律師,除去調解出席那位,一直為她們辯護的,還加了個從外地請來的資深律師,專門打科研案件的。

刑事案件,被告方隻能攜帶最多兩名律師出席。

她們這邊兩名律師,她們兩個,再加個左甜,就是全部的被告人員了。

而原告方對攜帶律師沒有要求,於是宋真這個視角看過去,佟柔今天足足帶了四五個律師,相當於一個專業團隊了。

除去律師,她那邊的出席的人員再除去她和佟芸外,還有幾位三區資深的科研人員。

不過臨開庭開科研人們並沒有上場,想來,該是帶的人證了。

和上一次庭審一樣,法庭外人頭湧動,除去軍方的記者,其餘媒體報道方,全都被堵在了法庭門外。

庭內旁聽席照樣滿滿當當。

不過這次不都是一區的領導了,三個區的領導,都有。

從身居高位,到世家有影響力的人,竹歲掃過去一眼,就看到不少。

但是今天竹老爺子有事,沒來。

幾個區頭部的領導,幾乎也都選擇了網絡觀看,並非現場旁聽。

不來也對,來了,再加上外麵這些人,對現場安保軍人的壓力,那是可想而知的大。

最後核對過一遍資料,宋真這邊的劉律師,又拿著紙巾開始擦汗了。

不擦汗不行啊,隻要一想到要麵對的局麵,他就頭疼,十分頭疼啊!

尤其對麵今天的主律師也換了,是江城的金牌律師,張律師,也是老熟人了,在律師界論資排輩的話,論戰績,恐怕還要壓他一頭。

不為彆的,三區搞藥研,涉及穩定劑侵權的案件層出不窮,這麼多年過去,幾乎都是張律師的律所接手處理的,而這麼多年了,說起在這方麵的官司,在國家的扶持下,不論國內外的案件,張律師還沒輸過呢!

又想到上次看的罪名。

反人類罪,人身傷害罪,危害國家安全罪。

這麼三個,隨便哪個拎出來,都讓律師頭禿啊,更不消說罪名也……

哎,算了算了。

劉律師用紙巾重重的按腦門,隻有心內念叨,不論如何,總之不是今天庭審出結果,萬幸著來寬慰自己了。

不是今天出結果,中間說不定還有轉機。

最高法也會看民眾輿論反饋,和各個區高層態度的。

要是真的依法辦案,今天就宣判,就那天他看到的證據列表,恐怕他真的不敢繼續接這個案子了。

劉律師嘀咕,佟柔那邊的律師也和她確認好證據和供詞,還有應對,準備完畢了。

三區聯審,審判長坐了三個,不分大小。

介於是一區和三區的人員,五區的首席**官就坐的主位,曹法官和三區的首席分作兩側,再往下,就是數名高級法官組成的法官團了,高級法官也是按一比一的比例篩選的,三個區的人數都是一樣的。

原告被告確認無誤,三名審判長同時拿起法槌,書記官叫起立。

宋真和竹歲站的肩背筆挺,佟柔和佟芸也身著正裝,看向法官方向。

“開庭——”

法槌敲下,隨著眾人陸續坐下,就第三科研院追訴莊卿一案,庭審拉開帷幕。

先由原告方陳述追訴罪名,陳述後進行質證。

原告律師發言官方且冗長,報完罪名,劉律師不由皺了下眉。

竹歲也意識到什麼,扭頭看向劉律師,輕聲,“多了一個?”

劉律師點頭,困惑不解道,“等會看看質證資料吧。”

陳述完畢,進行質證。

相應資料上交法庭,法庭的鑒定人員確定過真實性後,再將整理成冊的證據拿了回來,法官一人一本,被告方也給了兩本。

冊子翻開來,控訴罪名寫在最頂頭。

除去心裡有數的反人類罪,人身傷害罪,危害國家安全罪外,還有一項新增。

不在上次調解時,佟家出示的文件之上的——

故意泄露國家機密罪。

調解時控訴的罪名竹歲給宋真口述過了,剛才原告律師話說的快,宋真看到這兒,一時腦子也是發懵,下意識扭頭就看向自己的律師。

劉律師這下是真的流汗不止了。

沒想到,佟柔他們還藏了一手,佩服的同時,心內滑過什麼。

下一瞬劉律師抬頭去看在座的法官,幾乎都是麵無波瀾,對這份質證,不像是第一次見似的……

劉律師懂了,喃喃,“他們這是在變相的給我們施壓呢!”

竹歲眉梢微動,劉律師對她和宋真道,“這麼四項罪,這個案件的情況下,反人類罪和危害國家安全是一體的,要判定後者,必須前者成立,而前者罪名大,要幾次庭審才會出結果。”

“人身傷害罪是針對當年參與臨床實驗的受試者,但是她們都簽署過風險責任書,這個罪名在科研界,一般情況下不成立,要判下來,也有的說,但是……”

指著新增的罪狀,劉律師沉聲道,“但是這項罪,在證據齊備的情況下,一審就能判定,佟院長上次調解,恐怕是故意在文件內摘掉這個罪名的,法官看完沒有進行詢問,追訴全程又申請了機密保護,提供的證據和流程都是不公開的,法官的態度,隻能說明早就看過了……”

說明,這項控訴其實一直都是在追訴罪名內。

“我們今天都想著就是來走流程的,如果加一個能當庭出結果的罪名的話……”

“對我方會造成不小的壓力。”

對被告律師和對被告方,都是。

四項罪,開頭就判下來一個的話,對他們情緒和士氣其實很不利。

而且其他三項罪那麼大,在後續有的磨的情況下,這可以說是今天對他們的精準心理打擊了。

宋真垂了垂眼,不自然眨動兩下,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佟柔在調解時能把話說那麼死,就肯定是有底氣的,隻不過……隻不過宋真沒料到,她說的做絕,不隻是追訴罪名上的做絕,對她們的態度亦是,勢如破竹的,要一來就將她們的氣勢打垮,打散!

宋真雖然不太會控製情緒,但是心理承受能力挺好的。

點過頭,還問律師,“那是今天一定能判下來了?”

“不一定。”劉律師換了張紙,“要看法官的態度。”

換言之,審判長如果今天想把這個罪名審完,那就會判。

如果還想留到私下開會,謹慎一些再確定,那就會宣布休庭,擇日再繼續。

但是——

劉律師欲言又止。

竹歲看了出來,隻道,“有什麼您儘管說就是。”

劉律師苦笑,“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如果證據到了,今天不判,那下次開庭也會宣布,也就一兩次的事情,這項罪不可能像是其他三項,能磨那麼久。”

而且對於這項罪名,他們這邊,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準備的,科研方向多,法律對於不同科研的領域,同一個罪名,依據的法條說不定還不一樣。

且藥研行業也就是從二十多年前,莊卿發現基礎穩定劑之後開始騰飛。

從行業高速發展到現在,中間肯定會衍生很多的權益案件,也肯定,這二十多年來,相關領域的法條會被多次修訂。

對方的張律師就是這方麵的專家,一區主要是搞武器研發的,律師也相對的,對藥研方麵的法條熟悉程度,要落後一截兒了。

三院這一手,真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在劉律師將各種情況小聲解釋後,竹歲點頭,宋真則更主動問道,“既然可能要判,那肯定是最後抓出來說的重點,現在讓您的律師團查一下法條吧,有備無患。”

“好,好的。”

劉律師一邊流汗,一邊看宋真口齒清晰的樣子,不由佩服,這心理素質是真好!

證據多,大家看完手中冊子,有法官跑到審判長那兒耳語幾句。

審判長們表示了解到情況,宣布,“接下來,還有視頻證據,工作人員已經在準備,馬上將於斜後方播放,請大家關注。”

視頻……

宋真不由閉目,深呼吸,吐出。

感覺手指被誰握住,宋真睜眼,便對上了竹歲擔憂的視線。

她對竹歲笑笑,回握住對方,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擔心自己。

幾分鐘準備後,視頻被播放。

莊卿的臉出現在視頻裡的時候,宋真感覺很微妙,微微擰著眉,卻覺得鼻子酸了。

是莊卿和朋友的視頻通話,朋友呢,自然也是國外實驗室的大牛。

聊的是穩定劑相關,作為反人類罪的證據,莊卿在其中提倡,建立全球人員信息素數據庫,以便研究。

——“一個兩個人,肯定看不出什麼的,既然我們研究的是孕期信息素紊亂,沒有樣本,研究個啥啊,基礎穩定劑是提取型的,除了這種植物,全球還有已知的,天然能對信息素紊亂有用的藥物嗎?”

——“既然沒有,為什麼不建立信息素庫,分類研究呢?”

——“眾所周知,基因大進化之後,人類才從男女兩性,進化成abo三性,也成了目前身份證上的第一性彆。”

——“既然性彆分化和基因有關,那為什麼每個人的信息素不可以和基因有關呢,就算暫時不能全開放,專門針對幾個家族進行成體係的研究,我覺得可取啊!”

莊卿在視頻內,穿著簡單t恤,看起來很小,和她名氣不一樣的,她性格桀驁不馴,外表卻是個古靈精怪的可愛愛上書屋究的說服力不一樣,反而多了幾分對權威和既定法條的挑戰感。

對麵的教授宋真認識,全球搞藥研的人都認識。

——教授道:“但是禁止搜集信息素是列入國際法案的,全球共同的認知,你為了科研想建立數據庫我能理解,但是你該知道,在我們從小到大的教育背景下,恐怕支持你想法的人不多,你不是說遞交了申請嗎,你區給你過了審批嗎?”

——莊卿歎口氣:“沒有,沒過,打回來不說,還找人給我做了軍人道德教育。”

——莊卿從手頭資料上抬起臉上,驀然正經道,“你看過那個報道吧,如果生育率保持目前的狀況,人類的人口優勢恐怕持續不過六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