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服自己放棄,說服神子放棄。而她所言確有道理。
倘若真到了必須殺死神子的那一步,自己怕不是連刀都舉不起來。
那麼,選項隻有一個了。
“我拒絕。”
他再次擺出架勢。
*****
“你,拒絕?”
大娘還以為隻狼要走。這什麼情況?
“你不相信咱的話嗎?”
“即使是真的,主命也必須達成。”
隻狼用一貫低沉嘶啞的聲音回答,不容置疑。
真是讓人氣到快說不出話。大娘的朱唇抖個不停。
“你想說這就是忍者嗎?壓抑感情是忍者必須的嗎?咱可不相信,你會對那神子沒有感情。為何非要用一個無所謂的理由,把自己逼到無可挽回的結局上?”
隻狼麵無表情,連刀也不動一分。
“不能完成主命,還有何顏麵,妄談與主同生?你所言或有道理,但現在,我必須拿走不死斬。”
大娘眼睛一眯。
“所以隻狼,你仍然認為,不死隻是你完成主命的工具嗎?”
“然也。若神子大人要斷絕不死,身為忍者,唯有服從。”
隻狼謹慎地踏出一步。
“讓開。”
看來,是沒得談了。
公孫大娘發出一聲沉重的鼻息,緩緩抬起一隻手。
“真是遺憾,隻狼。但這是你自找的。”
隻狼還以為大娘要亮劍。那天看到的劍舞,說是殺招也差不多。
然而沒有,大娘似乎不打算用劍。而且這個站姿很隨意,也看不出多高明。
唯獨殺氣,提醒著隻狼不能輕敵。
他悄悄瞄了一下大娘的左邊,突然拔步,朝那邊衝去。
及靠近時,卻立刻變向到右側,急速一刀。
呼——
可惜被大娘輕易閃過。隻狼發現大娘有抬手的動作,自己搶先揮刀,不給大娘攻擊的機會。
大娘小步退後,隻狼大步追上。
就算是從者,應該也可以被砍傷。趁對方沒有武器,不能招架,要不斷進攻,攻到她露出破綻。
持續了幾個回合,破綻來了。
然而是隻狼的破綻。
“哼!”
抓住隻狼一次幅度過大的揮刀,大娘搶過去一個肘擊,頂在隻狼胸口上。
跟被弓箭射穿胸口一個感覺,隻狼登時吐血。
這女人什麼手勁啊?
“唔!”
重擊讓隻狼全身一軟,腳步一停。大娘的另一隻手已經成掌。
“哈!”
一掌拍下,隻狼就飛出去了。
飛過欄杆,掉到閣樓外麵,墜落。
“呃!”
他不顧胸口的劇痛,睜大眼睛。義手的套索準備完畢,他要趕緊找個能套住的地方。
但是,奇怪的景象發生了。
落了沒多會兒,隻狼發現自己竟然落到了幻廊樓閣的上空,而且正好從公孫大娘麵前落下去。
這地方難道是上下相通,無限循環?
“咱知道殺不死你。”
落下去與大娘目光相對時,隻狼聽到了這句話。
然後繼續墜落。果然不一會兒,又落到了大娘麵前。
“但可以讓你永遠留在這裡。幻廊乃生死交境之處,和同生死輪回一樣,此地也是循環構成。你就這樣不停地體驗墜落的感覺吧。”
“嘁!”
這可不妙。隻狼身法再怎麼好,抓不住東西他也回不去。
循環墜落幾次後,他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射出套索。
但是失敗了,距離不夠。
也就是說,他已經無法回到樓閣上了。
“愚蠢。”
確認了這一點,大娘拂袖而去。
“這都是你自找的,小鬼。”
*****
不行了,束手無策。
隻狼不知道循環墜落了多少次,隻知道無論怎麼努力,套索都套不住。
他試圖像遊泳一樣擺動四肢,靠近那欄杆,也收效甚微。
但至少是有點盼頭。於是他拚命地劃。
劃著劃著。
“請不要動。”
腦海裡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柔和得聽不出男女。
“然後閉上眼睛。”
死馬當活馬醫,隻狼照做了。
“嗯?”
他感到被很強的光包裹,強到隔著眼皮也有些刺眼。隨著光芒漸強,下落的速度一點點緩和。
最後光芒消失,他也趨於停止,雙腳仿佛踩到地麵。
他這才睜開眼睛。
麵前的景象,從幻廊變成了小山穀。這楓樹山石,流水潺潺,和仙峰寺很是相像。
再加上林蔭下那座廟堂,莫非我回到了仙峰寺?
“請進來吧。”
那個聲音從廟堂裡傳出,沒有絲毫敵意。
隻狼想了想,收起刀,走過去。
不管對方是誰,既然救了自己,道聲謝總是應該的。
“歡迎來到我的內殿。”
這廟堂,與仙峰寺那邊的破敗迥然不同。打掃得一塵不染,正中間立著精妙的佛龕,蓋著燭台發出的溫暖光色,
前麵端坐一人,身披金袍。不隻是年齡,連相貌也和九郎相近。
他,或者說她,正對隻狼微笑。
“我是,變若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