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收妖靈(1 / 2)

聶然在車上打打遊戲、睡睡覺, 不知不覺便到了伏牛山腳下。

車子開到一家農村居民自建的小院子前停下。

聶然瞥了眼車外,見還沒到繼續進山的路,便繼續擼遊戲, 忽然, 她想起剛才瞥到的那一眼有個熟悉的身影,再探頭看去,赫然是百歲高齡的太師婆帶著一群老道士站在院子裡, 巴巴地看著車子。

楊雪嶺下車, 去到太師婆跟前,哽咽著喊了聲:“外婆。”憋了多次的難受似找到發泄的地方, 一個沒忍住, 把頭埋在外婆的肩膀上嗷嗷地嚎啕大哭。

師父這麼大的人竟然還哭鼻子!聶然看傻了眼, 連打排隊都忘了。

太師婆正傷心這次折了的幾個徒孫和徒曾孫。那些孩子全是在她跟前看著長大的, 有些還是她教過的,結果一下子都折進去了,連女兒楊丹青都受了重傷。

太師婆坐不住,親自帶著留守洞天觀的人, 到山腳下來接他們。

她站在院子裡,看著胡槊他們把一具具裝在裹屍袋裡的屍體往下抬, 哪怕活了一輩子見慣了風浪, 這會兒白發人送黑發人,也忍不住濕了眼眶。哪想到,沒等她哭出來,倒是被外孫女一把抱住伏在她懷裡嗷嗷地哭。

太師婆的眼淚讓楊雪嶺給哭了回去, 她輕輕拍著楊雪嶺哄道:“彆哭了,彆哭了,多大的人了, 乖,不哭了,小徒弟都笑話你了。”

聶然讓太師婆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默默地退出遊戲,把手機揣進兜,挪到旁邊去幫忙抬屍體。

百萬見到聶然乾活,趕緊過去幫忙。

洞天觀的人哪能讓麒麟獸幫忙抬屍體,立即過去,把聶然和百萬請到一旁。

太師婆哄了楊雪嶺好半天,心裡的那股難受勁都讓楊雪嶺哭走了。她抬手給楊雪嶺擦了淚,說:“多大的人了,還哭成花臉貓。”又問:“你媽怎麼樣了?”

楊雪嶺應了聲,“受了點傷,但沒什麼大礙。”她扶住太師婆,埋怨道:“你這麼大歲數,怎麼還親自跑下山,要是急出個好歹來,怎麼辦?”

太師婆沉沉地歎口氣,說:“我來接他們回家。”她輕輕地撫著楊雪嶺的背,看著這孩子好好的,心裡多少還有點安慰。她一百多歲了,膝下隻有這麼一個外孫女,要是楊雪嶺再出點事……

她趕緊把腦子裡那不吉利的念頭驅散,握緊楊雪嶺的手,說道:“你好好回來就好。”

楊雪嶺紅著眼睛鼻子,扶著外婆沿著上山的路往回走,問起亡故的洞天觀弟子的後事安排:山修了嗎,挑的哪裡的地,棺材、做法事的東西備齊了嗎,他們的家人們通知到了嗎,都來了沒有,有沒有安排人陪同……

楊雪嶺問得細,太師婆一一作答,兩人不知不覺便沿著回道觀的路走遠了。

呂青鋒看著楊雪嶺把嶽母哄走,暗鬆口氣。

老太太比楊丹青還要護短,把徒子徒孫看得比眼珠子還貴重,一下子折出去這麼多,呂青鋒是真怕她受不了。百歲高齡的人了,一個急怒攻心,說不定就跟著去了。

他等楊雪嶺摻扶著老太太走遠,才把憔悴虛弱的楊丹青抱下車,放在提前備好的滑竿上,由兩名洞天觀弟子抬進山。山路崎嶇顛簸,不通車,隻能步行,對於重傷行動不便的楊丹青來說,坐滑竿是最好的選擇。

受傷的弟子,一些還在住院接受治療,能跟回來的都是行動無礙的,他們身上裹著紗布打著繃帶,看起來格外淒慘,再加上身後更是抬著屍體、灑紙錢、拿著招魂幡給亡者領路的同門,浩浩蕩蕩的隊伍彌漫著慘痛的氣氛。

聶然小時候經常受到熊幺婆的辱罵和村民們的閒言碎語攻擊,為了不讓自己難受,早養成了凡事不往心裡去的習慣。她知道洞天觀折損慘重,一直安慰自己人死不能複生,傷心也沒用,而且之前她一直待在車上打遊戲睡覺,還能不去在意這些。這會兒她跟大家夥兒走在路上,看著眼前的情形,心頭也總有股說不出的難受,腦子裡也不由得東想西想,想找誰出口惡氣都找不著。

她一路上垂頭喪氣地跟著大家回到洞天觀。

洞天觀已經掛上白幡,布好了靈堂,道觀裡也聚滿了人。

這些人有的是從外地趕回來的,有些是住在周圍村子裡的。大家同出一門,要麼是直係親人,要麼是正經拜師的嫡親師徒或師兄弟姐妹,都是極親近的親屬。

兩個死去的三代弟子都隻有二十多歲,他倆都是獨生子女,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在世,其中一個的父母已經亡故,但家裡的老人還在。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躺在裹屍袋裡運回來,幾個老人撲到裹屍袋上抱著屍體悲聲慟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二代弟子中,都正值中年,上有老,下有小,還有一堆沒出師的徒弟,一個個圍在屍體前,也是伏地痛哭。

帶傷回來的弟子,也是哽咽不已。

一時間,洞天觀的院子裡哭聲一片。

聶然跟百萬整齊地坐在台階上看著他們哭。

聶然對百萬說:“我一點都不想哭。”她清清嗓子,說:“你說嘛,人死不能複生,哭有什麼用,對吧。”嘴上說著,心裡卻明白那種難受。她看不下去,起身,去到自己在洞天觀的住處。她跟師父住一起的,兩隔壁。

她經過師公師婆的房子時,見到楊雪嶺扶著太師婆正往屋裡去,便又跟了過去。

太師婆聽到三清殿方向傳來的方向,扭頭看了眼,重重地歎了口氣,進屋,去看望楊丹青。

楊丹青半躺在床上,身後墊著枕頭,見到母親進來,說道:“我沒事。”

太師婆才不聽她的。她坐在床邊,替楊丹青號了下脈,確定沒事,才鬆了口氣。她看屋子裡隻有呂青鋒、楊丹青、楊雪嶺和聶然,沒旁人,沒忍住,說道:“就算是去拚命,三兒和小七,才二十多歲,還沒出師,怎麼他倆也折進去了!小師弟走得早,到小七這一輩隻有這麼一點血脈,就這麼折進去了。”

呂青鋒低頭,說道:“是我的過失,沒能護好他們。”

聶然說:“師公安排撤了的,是他們自己……”她就被楊雪嶺踹了腳,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太師婆也明白,降妖除魔,真到那份上時,都是拿命在填,誰都可能折進去。她隻是痛心兩個娃還沒出師,不該他們往上衝的,也折了進去,還有那些徒孫,看著他們從小娃子長大,小時候還圍在她身邊喊著師婆要糖吃,她還在,徒孫們折進去了。

聶然受不了這悲傷的氣氛,轉身出屋。她到門口,喊:“師父,你不是說有妖怪嗎?在哪呀?”

楊雪嶺說:“山腳下的土地廟。”

聶然問:“山腳?哪個山腳?”如果是村子這座小山的山腳還行,抬腳就到了。要是這座伏牛山山脈的山腳,那範圍就大了。

楊雪嶺說:“到村東頭往下走上幾裡便是土地廟。”

聶然“哦”地應了聲。她想了想,還是勸了句:“太師婆,節哀。”說完,叫上站在院子裡的百萬,去土地廟。

百萬跟在聶然身邊,走出去很遠,還在看一片悲戚氣氛的道觀,問聶然,“你真的不想哭嗎?”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人們哭得這麼傷心過。

聶然想打他。她說道:“閉嘴!我從來不哭。”

百萬想了下,好像確實沒見到聶然哭過。

他倆的腳程飛快,沒多久便到了土地廟。

聶然看電視裡演的土地廟那都是一間住人的大房子,泥塑比人還高。村東頭的土地廟則是一個不到一米高的小聖龕,裡麵供著土地公和土地婆,麵前還擺著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