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看開(1 / 2)

時燁的笑容逐漸僵在嘴角,他幾乎是恨恨地盯著皇上,可是即便他的眼神如此直白,皇上仍舊像是感受不到一般,甚至連餘光都吝嗇分給他一些。

如今,這皇帝已是迫不及待地想同他劃清界限。

“好,真是好。”時燁後退一步,連說了幾個“好”字,他嘴角動了動,倏然惡狠狠地開口,“你可知是誰給你下了藥?”

不等皇帝有所反應,他便自問自答地道,“是你那個好兒子的親娘,是她給你下了毒,是她想要你這條命!”

聞言,皇上緊閉的眼角有瞬間的抽動,但很快又歸於平靜,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他用沙啞的嗓音說道:“朕知道。”

“你就愛她到如此地步?你明知道她的狼子野心,卻依然留她在左右,放任她覬覦你的位置,放縱她踩在你頭上一步步往上爬……”說到一半,時燁猛然意識到什麼,他倏地放緩了語調,“還是說,她的想法正好如了你的意,你早就有了……”

早就有了死心。

剩下的話,時燁沒能說出來。

驟然間,一切明了,曾經仿佛隔著一層朦朧麵紗的視線迅速變得清晰起來。

他一直知道皇帝還在介懷著花嫣然救了他的事,然而他從未想到那件事早已成了一根針,深深紮進皇帝的血肉裡。

花嫣然還活著時,皇帝便深受她的影響,被迫愛著她、被迫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甚至被迫接受她還愛著其他男人的事實。

原以為花嫣然死了,他便能從枷鎖中解放出來,卻不想他脫下了原有的枷鎖,又套上了後來的枷鎖——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花嫣然,多少次午夜夢回,眼前浮現出來的總是花嫣然那張美麗絕倫卻冷淡疏離的麵容。

哪怕他後來那般寵愛寵妃,卻還是會情不自禁地從容妃身上尋找花嫣然的影子。

這個枷鎖太過沉重,無時無刻不像一座巨山似的壓著他,壓得他呼吸的每一口氣都是那麼的艱難,也許容妃的所作所為,能將他從枷鎖中救出。

至於時燁——

他不是皇帝的親生兒子,皇帝可以為了種種原因由著他胡作非為,卻始終無法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來看待。

從前,

皇帝捧著時燁,如今,皇帝快死了,倒也不必再裝模作樣的讓自己那麼勞累。

慢慢意識到這些事情之後,時燁竟然逐漸恢複了冷靜。

隻是他臉上的表情仍舊如同死潭一般,尋不見絲毫生氣,他扯了下嘴角,倏地哧笑一聲:“既然你這麼想死,那我就不阻止你踏上黃泉路了,一路走好,我們來生也不必再見。”

說罷,他嗬道:“何玉!”

侯在拱門外頭的何玉連滾帶爬地進來了:“太、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時燁眼神冰冷地看著皇上:“照顧好皇帝,今後若非重大變故,那些打打鬨鬨的小事也不必來煩我了。”

何玉哪裡聽不出來時燁的言外之意?方才他就站在拱門外頭,將裡麵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太子殿下當真狠下心來不管皇上還是隻在說些氣話,不過這些事並不是他一個奴才能過問的。

“是。”何玉戰戰兢兢,忙不迭應下,“奴才遵命。”

時燁瞥了眼何玉,冷哼一聲,轉身便要拂袖而去。

就在這時,皇上虛弱地出聲:“太子。”

儘管時燁氣得額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卻還是身形一晃,頓住了腳步,可他沒有轉身,他背對著龍床和皇上,暗自攥緊袖間的拳頭。

旁邊的何玉弓著腰,大氣不敢喘一下。

等待片刻,皇上才斷斷續續地開口:“朕時日不多了,想必你也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到時,你讓容妃來陪著朕吧,酒泉路上,若有容妃作伴,朕也不會太過孤獨。”

時燁良久沒有動靜。

他的臉沉浸在光的陰影之中,幾乎與昏暗的色澤融為一體。

隻有湊近了,才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仿佛在極力壓製著某種情緒。

“太子?”

皇上的聲音宛若喚回了時燁,他張了張薄唇:“我知道了。”

隨即,他大步離開了殿內。

聽著太子殿下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卡在何玉嗓子眼裡的那口氣才緩慢咽了下去,他慢慢抬起頭,才發現方才貼在地上的額頭已經浸出了一層汗水,汗水打濕了地麵。

何玉抹了抹額頭,趕緊上前去瞧皇上:“皇上,你怎麼能那樣說呢?你可是天子、是九五之尊,你一定會好起來……”

“何玉。”

何玉的聲音戛然而止,頓了頓,才輕喊:“皇上?”

皇上閉著眼,疲憊之態溢於言表,自打生病以來,他從未看上去如此虛弱過,仿佛方才說話不過也是強撐著一口氣,他歇息了一會兒,才道:“去把林哲喊來。”

何玉低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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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公公在皇上的寢殿外探頭探腦,憂心忡忡等待了許久,才瞧見一道消瘦的身影走出來。

他愣了下,才認出那人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