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良他沒頂住壓力,在隔離的地方……”
謝父謝國棟在電話那端歎了口氣：“秦老將軍現在白發人送黑發人也悲痛不已，德良的後事還需要料理，你讓他趕緊回來見見最後一麵吧。”
謝原晟抱貓的手顫抖了一下手才穩住說道：“我馬上回去告訴他。”
說完他轉身急著奔跑出辦公室,向公社書記道謝一聲就拔腿衝出公社大門。
推上自行車，謝原晟心裡亂糟糟的跟掛在胸前貓包裡的陸萌道歉：“萌萌對不起,這次恐怕暫時不能帶你回去探親安排身份了。”
陸萌窩在他胸前乖巧的拿腦袋蹭了蹭他。
“喵。”沒關係的。
15裡的路程謝原晟飛速蹬車回去,也來不及避開顛簸,陸萌用爪子緊緊抓住謝原晟的衣服,一聲不舒服都沒吭。
她現在整個人也懵懵的。
秦家被隔離審查和下放農場的事一開始她就知道,秦征成份不好在隊裡也不是秘密,但她一直以為隻要再過幾年就會平反回去恢複身份。
沒想到世事這麼無常。
雖然秦征平時總喜歡手賤嘴賤逗她,還眼瞎直男審美戀愛腦，但他也還是個年齡不大的大男孩啊。
大灣生產隊村尾的小院裡。
秦征小心從一件破舊棉衣中抽出一本存折和一卷現金，他吐了口吐沫，拿手點了一下現金數目,有562塊,又坐到桌邊拿起紙筆開始計算。
農村結婚蓋新房子隻用買材料就可以,花不了多少錢，但他想建成磚瓦房，還想給玉芳買齊三轉一響,讓她體體麵麵的嫁給自己,所以手頭的現金遠遠不夠。
他又打開手邊的存折，裡麵有將近一萬塊錢的存款,這是家裡出事，父親被帶走隔離前匆匆塞給他的。
這筆錢的存在連母親都不知道，所以才避開被凍結和被她卷走的命運。
秦征摩擦了一下存折，甩甩腦袋不再想家裡出事後已經脫離他們家改嫁的母親,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來，盤算著將存折交給謝原晟，讓他回東省的時候順便幫他取一部分錢。
“再弄點布票多買兩身衣服……上次她說喜歡人家從海城買的列寧裝，唔……結婚後想辦法給她在城裡買個工作崗位，她不喜歡下地。”秦征刷刷刷下筆寫到。
玉芳給他說了好幾次想回城或者去縣裡工作的事，但他已經麻煩原晟一家這麼多了，怎麼好意思開口讓他們再幫忙安排工作。
不如到時候花錢給她買一個。
安富縣城的工作崗位，砸個八百一千的，肯定有家裡沒人接班的人家願意賣。
“阿征！”屋外響起謝原晟的喊聲。
秦征的停筆站起來納悶走出房門，疑惑出啥事了能讓穩重的發小這麼著急忙慌的大喊。
“咋啦，老謝？”
“阿征，你家裡出事了……”
……
陸萌在屋外來回踱步轉悠，小腦袋時不時探探頭。
屋裡斷斷續續的哭聲已經持續半個多小時了。
聽得陸萌有點心慌。
謝原晟從廚房端出來一碗熱騰騰的手擀麵，準備進屋送飯，路過陸萌的時候低頭說了聲：“萌萌，你的飯在鍋裡，你自己盛好嗎？”
“喵。”知道啦，不用管我。
陸萌點點毛腦袋，她會自己照顧好自己，不給他們添麻煩。
謝原晟放心的敲了敲秦征那屋的房門，沒有反應，他站了一會直接推門進去。
“阿征，吃點東西吧。”
屋內的秦征正靠坐在地上淚流滿麵。
謝原晟：“吃點東西，我帶你去大隊長那開介紹信，明天回東省的火車票你直接用。”
秦征抹了把臉，雙眼還是猩紅的樣子：“我想著他是隔離在他們鐵路局單位的，應該沒有那麼嚴重，但我忘了從母親跟他離婚的時候，他的情緒其實就不太對了……”
他好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多關注他的情緒，多寫信勸他，還有心情在隊裡談情說愛想著娶媳婦。
秦征的父親秦德良是秦老爺子的小兒子，作為小兒子老爺子也沒送他去部隊裡摔摔打打，而是大學畢業進了鐵路部門，娶了自己喜歡的同學，一路順利晉升當上了鐵路局的局長。
秦家出事，秦老將軍被隔離審查，幾個伯伯也受到波及，沒過多久秦征的父親就被舉報搞資本主義作風，隔離在了鐵路局本單位裡暫停職務接受調查，而他的母親提出離婚，卷走家裡的資產改嫁，秦征輟學被送去hei幫子弟學習班。
謝原晟無聲拍拍他的肩膀，這個時候什麼安慰都是蒼白的。
“我經常擔心被關在乾校的爺爺，真沒想到先出事的是隔離在單位的父親。”秦征咬著拳頭說道。
哭夠了他突然站起來扯了幾樣要用的東西往包裡胡亂一塞，就對謝原晟說道：“老謝，我想現在去開介紹信，現在就走，我等不及明天了。”
謝原晟沒有二話，立馬答應：“你吃口熱飯，我們就走。”
秦征接過麵條囫圇吞進肚子裡，兩人就一起匆匆出門去大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