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明嵐一進屋就看到站起身的丁明錦,見她看起來好像大好的模樣,心頭壓著的重石總算輕了些。
“明錦,實在是對不住,連累你了。”丁明嵐給老太太見過禮,衝丁明錦勉強牽了牽嘴角,扯出一抹笑,卻是比哭還要讓人揪心。
“是我自己腳滑,才不小心掉進水裡。還要多謝大姐姐不顧危險跳水救我。”
饒是曆經世事如丁明錦,見她如此,心中仍覺不忍。
女人這一生,有兩次命,一是出生,二是嫁人。
出生沒得選,嫁人大抵也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相較之下,丁明錦比大多數女人幸運,即便是上一世夫妻之情以慘淡收場,但那個人是她自己選的,過得不好也與人無尤。
不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
是以,麵對反抗賜婚的丁明嵐,她勸不得,也不忍勸。
丁老太太也是女人,自然懂得其中諸般無奈,她擺擺手,示意朱氏娘倆落座。
丁明嵐卻直挺挺跪下,重重給老太太磕了個頭。
朱氏見她如此,心中大慟,雙膝一軟也跟著跪了下來。
丁老太太深深看著她們母女好一會兒,方才開口道:“嵐丫頭,你可想好了,當真不嫁?”
聽著老太太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丁明嵐脊背一僵,但還是堅定地回道:“想好了。”
朱氏眼底一片紅血絲,卻是沒有眼淚可再流,鄭重給老太太磕了個頭,啞著嗓子道:“老太太,媳婦身子不爭氣,怕是要有大病的征兆,請您做主,讓明嵐去家廟為兒媳閉門祈福吧。”
丁家家廟遠在黔州,族中已無三代之內的近親旁支在那兒,丁老爺子雖安排了人看顧家廟,但想也知道,必定跟家裡的吃穿住用沒法比。
且讓一個小姑娘離開家,離開父母親人,千裡迢迢去家廟與青燈神位為伴,未免過於苛刻。
自抗婚以來,被打、被罵、被關祠堂......丁明嵐都不曾流過半滴眼淚,頑強得像個鬥士,可如今聽朱氏不惜自己詛咒自己病重,她幾乎咬爛了下唇,仍是沒忍住,無聲地淚流滿麵。
或許,她該心疼母親,妥協認命,可一想到漫漫餘生都要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綁在一起,她就真的真的不甘心。
側身重重將額頭抵在堅硬的地磚上,丁明嵐哽著聲音哀哀告罪:“娘,女兒不孝!”
朱氏見她流淚,心痛得幾乎昏厥。
丁老太太見朱氏臉色蒼白中浮上淡淡青色,心中大駭,忙讓人去請醫官,並招呼其他人:“快,把老大媳婦扶上炕來!”
丁明錦反應最快,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扶住朱氏有些不穩的身體。丁明嵐直起身看到母親的臉色也嚇得心神劇顫,她有功夫底子,自己就將母親抱起來送到了炕上。
“娘,我錯了,我——”嫁字剛要出口,嘴唇就被冰涼的指尖緊緊壓住。
淚眼朦朧中,丁明嵐看到她的母親衝她微微搖頭,眼底甚至噙著淺淺的笑。
丁明嵐抱著母親的手伏在炕沿痛哭失聲,仿佛黑夜裡沉浮許久的人終於等來了一根浮木。
崔氏不忍,偏過頭跟著簌簌落淚。丁明錦伸手攬住母親的肩,無聲寬慰她。
想起上一世,她一意孤行要嫁給江仲珽,也是母親最先鬆口的。其後遭遇種種不如意,也是母親時時寬慰她,讓她始終沒有錯失本心。
將軍府聘有醫官常年駐家,是以醫官來得很快。
除了老太太和丁明嵐,其他人暫時都退了出來,在明間裡等著。
“你說大嫂她,該不會是被明嵐氣得服了毒吧?”薛氏在一旁坐下,拍著胸口心有餘悸道。
丁明媚也在她身邊坐下,白著一張臉若有所思。
崔氏不願意搭理她,低聲對丁明錦道:“你陪我到廊下透透氣吧。”
丁明錦點頭,另讓卿雲去沏一壺安神茶。
薛氏看著她們母女的背影癟了癟嘴,目光又掃了眼次間門口,繼而目光一沉,露出不敢在人前顯露的憂怯,壓低聲音對丁明媚道:“明嵐看來是鐵了心的死也不嫁了,萬一皇上認準了咱們府上的姑娘,你和明錦都和她年紀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