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賀揚話音未落,跪在地上的雪盈仿佛受到了什麼刺激,劇烈地顫抖起來,朝著皇上的方向猛地磕起頭來,嘴裡嗚嗚咽咽著,嘴裡嗚嗚咽咽著,似驚恐求救,又似痛苦悲泣。
見她情緒再度失控,以免禦前驚擾聖駕,丁賀揚抬手就要將其劈暈帶下去,卻被景元帝先一步開口阻攔。
飛快掃了眼杵在一旁低眉垂目的太子,景元帝吩咐梁公公將人帶下去加以安撫。這人,他還有用處。
皇上那一眼,陰沉淩厲,太子隻覺得一陣頭皮發麻,頭垂得愈發低了兩分。
“繼續說。”景元帝沉聲道。
丁賀揚領命,繼續道:“雪盈被送回照霞寺後不久,就又被迷暈送去了密室。而且,這次之後,她發現自己好像被軟禁了……”
說到這兒,丁賀揚頓了頓,看向太子,道:“第一次她受藥力影響,意識混沌,其實井沒有認出太子殿下您,是這一次才認出來的。所以,她以為是您派人做的。”
“荒唐!我怎麼可能會軟禁她?”太子當即憤然反駁。她玩的女人雖說不都是心甘情願的,但都有穩妥的中間人,像是之前的蔡婆子,像是如今的大長公主和容華郡主。
有她們在,何須他親自動手?
“太子殿下莫急,且容我說完就知道其中隱情了。”丁賀揚抱了抱拳,勸道。
皇上在側,太子哪敢造次,再說了,就算他沒親自出手,真正軟禁雪盈的人也跟他有脫不開的關係。而且,聽丁賀揚話裡的意思,事情還另有隱情。於是,他按捺下焦躁,含糊嗯了聲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雪盈認定了如此,心裡愈發害怕,又嘗試著跑了兩次,還沒出山門就被逮了回來,每次自然都少不得被教訓。直到半個多月前,她終於盼到了一絲希望,昌王殿下派身邊的大丫鬟知夏來看望她,她不敢再隱瞞,偷偷求知夏轉告昌王殿下來救她。知夏卻懷疑她仍是找借口逃避在寺裡受罰悔過,於是帶著她出門,結果一直走到山門外,也沒遇到什麼人阻攔。知夏斷定雪盈說謊,又以沒有王爺王妃命令為由,不肯帶她回府,井再次將其送回寺中。然而,在離開前,知夏卻留下句話,說是過些日子再來看她,如果她能有更確切的證據,她一定代為轉交給王爺。”
景元帝當即蹙眉,抓過桌上的供詞飛快瀏覽,越看臉色越凝重。
太子也緊咬牙關變了臉色,少頃後恨聲道:“半個月前,我確實去過照霞寺,也是在那天發現落了玉佩,本以為是不小心掉了,原來竟是被那賤人給偷了去!”
丁賀揚不為他的憤怒所動,神色一如既往沒什麼波動,“殿下離開後翌日,知夏就又來了照霞寺,這次不僅有證明身份的玉佩,還有她身上的新傷。知夏終於相信她的話,讓她在寺裡稍候。兩日後,知夏果然奉命來接她,不過卻不是接她回府,而是接出來滅她的口。幸而她命大,心長在與常人不同的一側,醒過來後爬出了亂葬崗,被路過的樵夫所救。後來聽說世子被行刺的事,還聽說在刺客身上發現了太子殿下的玉佩,她恍然大悟,自己是落入了彆人的算計,於是偷偷聯係上了我妹妹。”
景元帝看向進房後就現在一側安靜得仿佛沒有存在感的江既白,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江既白如此篤定派人行刺他的人不是太子,甚至敢當著他的麵跟太子當麵對質,井非信任太子本人,而是基於客觀的證據。
太子無德,昌王不悌。
他請求退出追查這件案子,全權交由龍鱗衛來處理,想來也是為了給皇家留個臉麵。
“以現有證據,知夏是最關鍵人物。雪盈死後,玉佩定是落在了她的手裡。但是,據刺供述,他們是從皎月手裡拿到的玉佩。而知夏最初也是在景安宮當差,後來才被容妃送給了昌王。是以,單憑知夏,還不能完全確定此事與昌王有關。”
太子一聽丁賀揚這麼說當下就急了,“那就把人抓過來嚴審啊!區區一個賤婢,你們龍鱗衛還撬不開她的嘴麼?”
“你給我閉嘴!”景元帝怒喝,反手將供詞摔向他,“人話聽不明白,你就好好看看白字黑字,哪一句坐實了昌王有參與其中?你還想屈打成招不成?”
太子連連稱不敢,氣焰頓消。
丁賀揚對此選擇性視而不見,對皇上稟道:“誠如太子所言,這個知夏是一定要緝捕的,但她是昌王殿下的近身婢女,勢必要驚動王爺。”
昌王在眾皇子中雖背景、根基最淺,但素來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在朝中愈發有賢名,尤其是在士林之中,甚有聲名。
反觀太子……
景元帝無聲歎了口氣,不想反觀。
現在外麵謠言四起,紛紛猜測是太子因公田所一事對江既白懷恨在心,才策劃了這場截殺。刺客的身份或許還有異議,可那塊玉佩確實鐵證。此時龍鱗衛緝捕昌王的貼身侍婢,在外人看來,難免有為了替太子洗脫罪名而拖昌王下水之嫌。
昌王在不知情的人眼裡,跟任人揉捏的軟柿子無異。其後即便審出這件事裡有他的手筆,也很難讓人信服。
先入為主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
顯然,昌王比太子更占據這個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