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靜低低應了一聲,才道:“我的病史是……我……尿床。”
最後兩字說的非常輕,輕到蘇檀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尿床確實不是隻有孩子才有的毛病,可大人尿床的幾率非常小,甚至可以說是罕見。
看起來尿床不是件大事,可每日尿床,醒來後病人通常會自我責怪,自我懷疑,一天的好心情都沒了,病人會想,為什麼我這麼大了,連這點小事都控製不了?為什麼彆人不尿床就自己像個怪物。
而家長,或許一開始能容忍,可天天給孩子洗臟床單,怎麼也治不好孩子這個毛病,其煩躁可想而知。
陶文靜的媽媽韋紅英在心裡歎了口氣。
她的閨女自小就是她的驕傲,她和老公長得都不好看,偏偏閨女長得唇紅齒白,走在路上所有人都盯著閨女看,自小就是她的驕傲,長大後成績也很好,從來不要父母煩心,養了這樣的女兒,對她來說是無比幸運的事,隻是,閨女千好萬好,卻不知怎的,自小就有尿床的毛病,小時候沒在意,等七八歲還尿床,以為也是正常的,慢慢改就行了,那時候她們住在農村,想不起來去大醫院看,等能看了,陶文靜已經有了羞恥心,不願意去醫院丟人,後來被她拖著去看了幾次,都沒治好,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之所以二人會起衝突,就是因為陶文靜早上尿床,而韋紅英最近工作壓力很大,一早要給閨女洗床單,心情自然不好,倆人鬥了幾句嘴,陶文靜一時想不開,跑到樓頂想自殺,還好被她拉回來了。
韋紅英也不想給女兒那麼大壓力,可這麼大還尿床,現在她能容忍,以後嫁到人家去,婆家能容忍嗎?哪個男人每天能跟一個尿床的女人睡在一起?
韋紅英也是著急,誰知道閨女反應這麼大,竟然想到自殺,她這才知道閨女一直都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還好鄰居攔住她們,又介紹了這家醫館,這不,韋紅英就拉著陶文靜過來了。
蘇檀寫著病例,又道:“尿床是自小就有的?”
“是。”韋紅英道:“小時候發過一次高燒,那之後一直尿床。”
“病人身體如何?”
“不是很好,小時候身體很弱,天天不是感冒就是發燒。”
蘇檀聞言,點頭道:“幾歲初潮?”
“17歲。”
蘇檀沉吟片刻,陶文靜初潮的時間比一般少女要晚,現在大部分女生初潮提前,很多人五六年級就會有,陶文靜17歲才來,還是身體有病症。
“尿多嗎?”
“多。”陶文靜低聲道。
“喝水多嗎?”
“不多。”
蘇檀詢問清楚,這才把手扣在她脈上,過了一會,才眉頭輕蹙:
“你手很涼,腎虛厲害,體內寒氣很重。”
說完,又皺眉道:“把肚子撩起來。”
陶文靜一愣,撩起衣服,隻見蘇檀把手搓熱,在她肚臍周圍摸了摸,隨即道:
“這裡是關元穴,主管人的泌尿和生殖係統,你發沒發覺你的關元穴附近是涼的?”
陶文靜點頭,她從小就發覺自己肚臍周圍冰涼涼的,哪怕是夏天,都是冷的。
“你因為小時候生病,關元穴有虧損,幼時沒注意,久了便造成遺尿隱疾。”
陶文靜睫毛輕顫,弱聲問:“醫生,我這病能治好嗎?彆的醫生都說沒有太好的方法,說……”
蘇檀笑了,沒有正麵回答,隻道:
“中醫的迷人之處就在這裡,通過把脈能把出十多年前的舊疾,並判斷這舊疾造成的後遺症一直延續到現在,既然如此,你認為把這病治好還是個難事?”
陶文靜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您是說能治好?”
蘇檀瞅了她一眼,笑道:“要是能治好,你可怎麼辦?”
“要是能治好,我就……”陶文靜想了半天,忽而堅定道:“我就學中醫!我要變得跟蘇醫生一樣厲害。”
蘇檀笑了:“那敢情好!咱中醫界又多了個好醫生。”
說完,她在紙上寫配方:“附子、細辛、當歸……”
她把藥方配好,又開了點吳茱萸等藥,用醋炒熱,製成肚臍貼,敷在肚臍周圍,尤其是關元穴上。
“內外兼用,連吃一周,好了的話就不需要來複診了。”
陶文靜一愣,和韋紅英對視一眼,隻覺得順利的有些不敢相信,對她們來說簡直是天塌下來的事,在蘇檀眼裡,就好像傷風感冒一樣,蘇檀開方過程特彆有自信,自然而然就把藥方開出來,好像對她來說,尿床到18歲,壓根不是大毛病,根本不需要擔心一樣。
這種態度莫名影響了她們,讓她們很有信心。
當晚,陶文靜把肚臍貼貼在關元穴附近,過了會就覺得肚臍開始熱熱的,還有些出汗,舒服得不得了,她貼了一會,喝了藥就睡了,一開始沒什麼感覺,連續好幾天,到了第三晚,半夜忽而醒了。
陶文靜一愣,跑出房門,韋紅英正好起來上廁所,見她捂著肚子,驚道:
“怎麼了?肚子疼?該不會是這醫生的藥不管用吧?我就說天底下不會有這麼好的事情,肯定是中藥喝壞了身體,肚子疼了!”
陶文靜一頭是汗,半天才急道:“媽!不是的!你趕緊從馬桶上起來,我憋尿憋的難受!”
“什麼?憋尿?”
韋紅英愣了愣,半晌才不敢相信道:“真的?你確定?”
不怪她驚訝,她這閨女,已經18年沒有說過“憋尿”二字了,一個長期遺尿的人,是憋不住尿,總是不知不覺就尿了。
她有些不信,很快,就聽陶文靜噓噓出來,尿尿的聲音很持久,明顯,憋了很多。
韋紅英這才激動起來:“天!是真的治好了!文靜,18年了,你這是第一次沒尿床!”
說完,還把老公叫了出來,老陶也愣了一下,笑眯眯道:“可得感謝這個醫生,真是神醫啊!”
“是啊,你說世界上怎麼有這種神醫?我們文靜18年的毛病給她幾副藥就治好了,真是神了!”
陶文靜也激動得不行,彆人或許永遠都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因為尿床,她經常聞到自己身上有尿味,特彆自卑,經常想一死了之。
而現在,她終於不尿床了,半夜能正常上廁所了,怎麼能不激動!
興奮之餘她想起蘇檀的溫聲細語,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去學中醫,做一個和蘇檀一樣的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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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蘇檀還不知道自己變成陶文靜的榜樣。
她在想著修理房子的事。
最近雨水多,這不,從傍晚開始,雨又下了起來。
晚上蘇檀回去,原以為可以不用理會,誰知屋裡忽然開始漏雨,搞得跟水簾洞似的,雨用臉盆都接不住,還得把泡澡桶拿出來接。
蘇檀正接著雨,就聽電話響了起來。
“是我。”
“喂!誰啊?”因雨聲太大,蘇檀聽不到那邊的話。
封京墨眉頭微蹙:“你那邊怎麼了?”
蘇檀這才聽清楚。“漏雨了!”
“漏雨?上次防水什麼時候做的?”
蘇檀哪知道這種事?像這種房子,都是漏了就找人修,這邊幾年沒住人,她對這些事一無所知。
可眼下屋子裡弄得到處都是水,她今晚怎麼睡?
封京墨很快趕到,一上樓就見蘇檀挽著褲腿,紮一個馬尾,隻穿一件黑色緊身針織衫,在地上舀水。
“這麼嚴重?”
封京墨高大的身影立在樓梯口,身後還跟著想過來幫忙的商陸。
“是。”蘇檀也有些鬱悶,這夏天都過了,還這麼多雨水,實在有點反常。
“沒辦法,看來我隻能收留你一晚。”封京墨道。
商陸惡寒,心道封總你也差不多點好嗎?說的好像自己多不得已似的,其實心裡早樂開花了吧?
“是呀!這雨太大了,蘇醫生你還是先去封總那邊,明天找人修理一下房屋,等修好再住進來。”商陸極力勸說。
一旁的封京墨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對他的業務能力表示極大認可。
商陸竊喜,看來加薪有望了!
蘇檀也不是第一次住封京墨那邊,當下歎了口氣:“隻能這樣了。”
當晚,蘇檀渾身濕透去了封京墨那邊。
封京墨給她一條浴巾,道:“浴巾是新的,浴室有一整套的洗浴用品,浴缸也是新的,沒有人用過,你可以泡個澡。”
蘇檀應了聲,進了浴室都還很不自在。
浴室裡有一整套女生用品,從護膚品到洗浴用品,一應俱全,全部都是奢侈品牌,哪怕蘇檀一個女生,也沒把這些牌子用齊全,除去這些,還有疊好的乾淨浴巾,浴缸也確實如封京墨所說,乾淨的連一根頭發都沒有。
她仔細觀察了下護膚品,都是沒開封的。
上次還沒有,可見是她上次留宿後,封京墨找人添置的。
唇角微勾,蘇檀在浴缸裡放了水,打算泡個澡,瞄了下,發現浴缸邊上有很多泡泡球,各個牌子的都有,蘇檀拿起一個叫lush的牌子,原本她想放點白色椰奶球進去,多生出點泡泡來,見邊上有個藍色的球,蘇檀心血來潮扔了下去,於是,她眼睜睜看著浴缸裡的水變成了深藍色。
一浴缸的藍色潔廁靈想象一下,就那種感覺。
潔廁靈也得泡啊,她正放著水,就聽敲門聲傳來。
開門。
封京墨端著紅酒杯遞給她。“泡澡時喝杯紅酒。”
“謝謝。”蘇檀低聲道。
關了門,邊泡澡邊喝著紅酒,蘇檀在徐徐霧氣中,想到,封京墨給她喂酒,該不會是有預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