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球迷啊……”劉誌偉這麼嘀咕了一句,將球衣重新疊好,塞進了打開的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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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恩聽到有人靠近門邊的聲音立刻認出了那是劉誌偉。劉誌偉大下午就回來了,這讓喬恩很高興。劉誌偉一進門就發現喬恩正在客廳餐桌上搭樂高,全是彩色的方塊,不知他在拚什麼。房間巨大的落地窗讓陽光灑進了屋子,將喬恩褐色的頭發和碧綠色的眼睛都映照得透明。
劉誌偉看到喬恩還好端端地在那兒,心裡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說:“我給你買了吃的。”
“買了什麼?”喬恩聽到吃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劉誌偉走近他,問道:“你在拚什麼?”
“隻是打發時間。”喬恩說。
劉誌偉忽然覺得有些內疚。喬恩一個人在這兒沒有朋友,沒有親人,行動不便於是隻能像孩子一樣一個人找各種無聊的東西消磨光陰。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時間剛剛過下午三點。
“我買了海鮮大餐。”劉誌偉說著將手裡的袋子都放進了冰箱。“不過在那之前……你想出去走走嗎?”
劉誌偉看向陽光映照下的喬恩,對方像個巨大的金毛犬,每天隻是乖乖呆在家裡等他回家。這讓劉誌偉更加內疚了。
“太棒了,”喬恩說,“我們可以去河邊嗎?”
“沒問題,”劉誌偉說,“不過我們得偽裝一下。”
劉誌偉從房間裡給喬恩找出了一個紅色的毛線帽,戴在他的腦袋上,再給他架上了一副墨鏡。劉誌偉又熟門熟路地給自己圍上了圍巾戴上了帽子。
寬大的圍巾將他的半張臉都遮住看不見了。
喬恩看著劉誌偉頭頂上同樣是紅色的帽子,忍住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我喜歡紅色。”
“是嗎。”劉誌偉應著聲,戴好手套將他推出了門。
“我會懷念這把輪椅的,”喬恩說道,“等我站起來之後。”
劉誌偉聽到喬恩這麼說,忍不住楞了一下,接著他的臉上露出笑容:“嗯。”
河距離他們的公寓不遠,兩岸都是繁華的城市,劉誌偉推著喬恩沿著堤壩一路走來,都是散步的中老年人。
這個時候還不到普通下班放學的時候,年輕人都還沒有空閒外出。但是冬天的天色暗得早,晚霞已經開始遍布天空。
河麵的燈在尚未暗弱的河邊亮起來,在河麵上也連成了線。
喬恩露出帽子的頭發被風吹散,吹進了眼睛,他揉著眼睛說:“我應該去剪剪頭發。”
“剪成什麼樣的?”劉誌偉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剃一個u怎麼樣?”喬恩一邊整理自己的頭發一邊說。
“會太誇張嗎?”劉誌偉這麼說著,卻也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Side swept或者spiky messy,”喬恩說,“你可以選一種。”
“是你要做發型。”劉誌偉提醒他。
“但我想做你喜歡的類型。”喬恩說。
劉誌偉把臉往圍巾裡埋了進去,垂下眼睛含糊地說:“……那就你做一種,我做另一種。”
喬恩頓時興奮地扭過頭:“我做side swept,你做spiky messy,說好了。”
“……我以為你更喜歡淩亂的……”劉誌偉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的過去就是a mess(一團亂),所以現在我想換換風格。”喬回過了頭,看向湖麵。
劉誌偉“嗯”了一聲,沒有吭聲。他的過去被約束在一個狹窄的筒裡,他隻能往上看到天空,卻永遠也上不去。
還沒有轉暖的風撲打在劉誌偉微燙的眼瞼上,他抬起頭看向了遠處。太陽又落下了一些,天空開始變得五彩斑斕,壯麗的霞光散播向四野。
“有煙嗎?”喬恩忽然說。
“沒有。”
“得了吧,我知道你有。拿一根出來。”
劉誌偉於是切出了兩根煙,給了喬恩一根。
他含著煙,低頭湊近喬恩的側臉,兩根煙的頭並在了一起,喬恩用手擋著風,讓劉誌偉兩根煙一起點了。
吹出的煙氣被風又撲散了。
他們兩人一人一根煙,一路沿著木質的河堤慢慢走到煙抽完。劉誌偉說:“你冷嗎?”
“不。”喬恩說。
劉誌偉又沉默了一會兒:“喬恩,你認為如果我們之間沒有兩年的協約,我們還會是這樣的關係嗎?”
“不會。”喬恩說。
劉誌偉的心瞬間涼了。
“你會更容易相信我說的,更容易接受我。”喬恩說。
劉誌偉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感到自己的心臟再度解凍,開始漸漸加速跳動。
“我可以相信你嗎?”
喬恩意識到了什麼,他一把扶住了輪椅的輪子,阻止它繼續往前。他說:“Zeo,我不能給你所謂‘永遠’的保證。從客觀上講它是不存在的。”
劉誌偉沒有作聲,站在那兒扶著輪椅的把手一動不動。
“但是現在這個時刻,我能夠告訴你我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喬恩說。
“我是否可信,取決於你是否相信我。”
劉誌偉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他緩緩地彎下腰,胸口從輪椅的後方越過喬恩的右肩,麵頰與喬恩的額頭、鼻子緩慢卻又快速地拉近了距離——直到他將嘴唇貼在了喬恩的嘴唇上。
他的後腦勺對著路的一邊,左手拽著因為重力向下巴滑去的圍巾,右手覆蓋在喬恩握住輪椅扶柄的手背上。
他凝視著喬恩碧綠的雙眼,然後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