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誌偉楞了一下,心裡琢磨了一下“少爺”這個稱呼,又估摸了一下電話那頭到底是個中國人還是外國人,沒估摸明白,隻好等著了。
沒多久,果然看到一個大部隊出來了,都不用劉誌偉分辨的,一張單人病床,上麵躺著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幾個醫護人員圍在周圍,還有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負責分散人群,最前麵的是一個頭發半白的中年男人,銳利的目光向周圍巡視一圈,劉誌偉一瞬間就意識到他是在找自己,連忙上前道:“你好,我、我是劉誌偉。”
對方陣容太強大,劉誌偉有點兒底氣不足。
中年男人說不好是個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頭發和眼珠都是黑色的,皮膚不黃不白,輪廓很深邃,卻也沒到可以一眼看出歐美人種的深邃。他盯著劉誌偉,劉誌偉連忙反應過來,將圍巾和帽子摘了下來。帽子一摘下,他的頭發就亂了,他露出了一個有點兒傻有點兒尷尬的笑容說:“不好意思,天有點兒冷。”
中年男人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陸易,威廉姆斯少爺的私人助理。”
劉誌偉連連點頭,連床上的人都不敢看上一眼,握了手就轉身說:“我現在去聯係120的車……”
“不必了,已經聯係好了。”陸易說著指揮大部隊向外走。劉誌偉愣了一下,連忙跟上他們,之間外麵已經停了一輛奔馳輕型客車,幾個醫護人員將病床和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一起抬了上去。
劉誌偉站在車下麵有點兒茫然,陸易替他打開車門說:“請。”
一直到劉誌偉上了車,和陸易並排坐著,陸易才開始正常地打量劉誌偉。和他印象裡的不同,劉誌偉這個名字俗氣老氣,人長得卻沒有那麼壞。他的個子不矮,雖然縮著脖子也能看出有個一米七八左右,麵孔很年輕,像是剛剛走進社會的小青年。
他可能有點自卑,經常不敢直視彆人的眼睛,但是他偶爾抬眼看一次能讓人覺得驚豔。那雙眼睛是很好看的,有點狹長,而且大雙,顯得很有神。
不知道是他埋著臉的緣故,還是這裡的演員就是臉小,劉誌偉的臉沒多大,整個比例很修長,再高點就像個比例完美的九頭身模特。
陸易知道他的背景,這樣的條件在中國娛樂圈是中上的,理應不該默默無聞,不知道為什麼會淪落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劉誌偉此刻隻想逃跑。他從來沒被這麼盯著過,好像審問犯人似的。他有些不自然地問:“陸、陸先生是中國人嗎?”
車廂裡的氣氛鬆了一下,陸易開口說:“是的,不過我幼年在西雅圖長大,成年後才回國,後來成為威廉姆斯少爺的助理後陸續在兩國間往返。”
劉誌偉也就隨口一問,還怕觸及什麼政治敏感話題,沒想到陸易一張嘴就把他的經曆大概給吐露了個遍,讓劉誌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什麼。
他隻好禮尚往來地說:“我一直生活在國內,大學畢業就進演藝圈了……”
“我知道。”陸易打斷了他,讓劉誌偉差點咬了舌頭,“你前不久拒絕了和經紀人的續約,未來三年內沒有任何相關計劃。”
劉誌偉的臉差一點就抽起來了,他懷疑有人在自己的手機裡裝了竊聽器。
“你不用擔心,這些都是從你原來的經紀人處得知的,”陸易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未來你的私事也由我處理,了解你的一切動向是我的責任。”
劉誌偉都忘記害怕了,瞪著陸易似乎要討個說法。
“你現在是威廉姆斯少爺的丈夫,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跟我提,我會滿足你所有合理不過分的需要,包括你的就業、娛樂、家庭……”
陸易沒有繼續說下去,他頓了一下,說:“到了。”
車果然停在了醫院旁。
他將車門打開,率領著一群人進入醫院,劉誌偉還記得他必須得作為家屬簽字,於是一路跟在陸易屁股後麵看著他掛號、安排病房、刷卡等一切事宜。陸易需要他簽字的地方劉誌偉就連忙上前,到一切都處理妥當了,時間已經到下午了。
陸易要請劉誌偉去一旁的餐館裡就餐,劉誌偉連忙拒絕,聲稱自己不餓,想先看看病人。
陸易看了他一會兒,隨同劉誌偉進了病房,劉誌偉這才算是真正看到了他名義上的合法丈夫。
一個淺褐色頭發的男人,輪廓深邃,鼻梁高挺,很明顯是個外國人。他的頭發有點兒長了,還有點兒乾枯,雜草一樣地散落在枕頭上。他的臉色蒼白,眉頭蹙著,像是睡得很不安穩。
劉誌偉下意識地看了看他的腿。被被子蓋著,看不見,倒是看見了手,手臂很長,手掌很大,手背上都是輸液管。
劉誌偉心想這幫外國人也夠折騰的,把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來回倒騰,也不怕路上就撒手歸西了。想是這麼想著的,他卻也沒說出來。他來到對方床邊拉了個凳子坐下,仔細看了一會兒,扭頭對陸易說:“他什麼時候醒來?”
劉誌偉其實是想避開對方醒來的時間,好神不知鬼不覺地湊足每天的五個鐘頭,誰料就在這個時候,床上的人呻|吟了一聲,皺著眉睜開了眼睛。
劉誌偉猛地回過了頭,瞪大眼睛看著對方,一眼就望進了一雙眯起的碧綠色的眸子。
劉誌偉又說不出話來了,他瞪著對方,看到那人抬起手揉捏自己的眉心,嗓音嘶啞地低吼:“Where am I……”
劉誌偉尷尬而僵硬地露出一個絕對不算溫馨的笑容:“……a.”
和劉誌偉一樣的有個兄弟叫裴澤,年紀同劉誌偉相當,長相風格不太一樣,但總的來說情況跟劉誌偉很類似。他倆去年還同住在一起,天天起早貪黑去蹭劇組,近幾個月忽然搬走了,說是不想乾了。
劉誌偉堅持了那麼多年,身邊也就這麼一個夥伴,結果連這個夥伴都要轉行,他那一瞬間茫然有,失望有,沮喪也有。更多的是恨自己鐵不成鋼。
他跟裴澤不同,裴澤比他小,雖然當年早早輟學,但是原來在學校成績好,學的東西多,要正經找到一份相關的能糊口的工作容易,但是劉誌偉呢,劉誌偉算是科班出身,一直學的表演,除了演戲他什麼都不會,可惜走這條路也不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同班同學一個個出人頭地了,他卻越混越慘,落到如今的地步。
要不是他沒有退路,劉誌偉早就想改行了。
裴澤當年問他:“一個成年人就算沒上過學也總能找到份打工的工作的,送個外賣做個導購也不少錢呢,你何必非得在這兒蹉跎?”
劉誌偉答不上來。被裴澤點醒之後,劉誌偉發現他真的不想離開這行。
隻是他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他長得不是裴澤那種時下流行的花美男的類型,也不是鋼鐵硬漢的肌肉男類型,他長得跟他的名字一樣沒有太大特色,不過也是屬於娛樂圈的沒有太大特色,就是比一般人顏值高,耐看,眼睛比較有神,打扮起來還算挺潮。其他也沒什麼特彆的了。劉誌偉每次鏡子裡看到自己都遺憾地想他沒法靠臉混飯吃,實力又不行,為啥還繼續呆在這行呢?每次把自己批判過一頓後,劉誌偉又精神抖擻地去劇組了。
不是他不氣餒,而是他真的想演戲。
連抗日神劇躺在地上做炮灰都能演得入木三分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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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外國人找上他的那一天,正巧是劉誌偉用光自己銀行卡裡最後一分積蓄的那一天。他揣著自己隻有幾毛錢的卡在街上走投無路,不知道是繼續去劇組混,還是先就這麼放著了,找個工資日結的活混口飯吃。
就是橫店邊上的餐廳打掃盤子的,也一天能掙五六十。
劉誌偉街邊坐著,藍眼睛大波浪的女人就站在他麵前了。影視城附近的國際友人不少,劉誌偉英語不算好也還能簡單交流,剛想說聲“ I help you”,對方就用一口有點變音的中文開口了:“您好,您是劉誌偉先生嗎?”
劉誌偉登時就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