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二百零三(2 / 2)

安樂死 風溯君 9539 字 9個月前

飯後劉誌偉始終情緒不高,他開著車載著一家人在城市裡兜風,不知是因為他情緒低落的緣故還是因為車裡多了個劉書迎,靜謐而美好的夜色是享受了,可大家互相的距離卻又仿佛拉遠了。

每個人心裡都在各想各的,在夜色下被融合得渾然一體。劉誌偉在憂慮國內的事,喬恩卻看著劉誌偉無名指上的戒指,車後座的朱玉麗托著腮想著這個家,劉書迎的感覺卻比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加奇妙。

劉誌偉和喬恩離開餐廳的時候牽著手。他們戴著一樣的戒指,可服務員和周圍的人都沒有對他們報以奇怪的眼神。周圍沒有跟劉書迎熟悉的人會來問他——你兒子怎麼跟男人在一起啊,也沒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就連朱玉麗,都坦然地接受了這一切。

劉書迎不知道劉誌偉是什麼時候說得這麼一口流利的英語的,他和那個外國男人交流起來他一個字都聽不懂,但是為了照顧朱玉麗,喬恩說的卻是中文。

他們現在坐在一輛敞篷車裡,聽著音樂在城市裡繞來繞去,朱玉麗管這音樂叫爵士,劉誌偉管這行動叫兜風。

這一切對劉書迎來說都太奇怪了。所有的事物都是新的,他以前在乎的那點人際關係、那點小偏見,在這個地方全都消失了。車裡除了他,每個人都好像表現得對過去的生活毫不在意,但是劉書迎卻覺得荒唐——他們大半輩子都生長在那個環境裡,難道還能同那些人徹底斷交不成?

隻要會回去,他就要擔心自己兒子的性向,就要被彆人追問他兒子為什麼不娶媳婦,還有他兒子是個惡心的同性戀,那他呢?

劉書迎的腦子裡想了很多,胡思亂想到一半,劉誌偉說:“到了。”

“到哪兒了?”劉書迎下意識地就問道。

“酒吧。”劉誌偉說。

這是當地有名的一家酒吧,酒的起名非常奇特,按照客人臨時起意的名字調出對應的雞尾酒,因此客人總是能收到意料之外的酒,大部分是驚喜,也有小部分讓人覺得糟糕透頂。可在劉書迎印象裡,酒吧就是那種上不得台麵的人去的上不得台麵的地方。

劉書迎當即就皺起了眉來。劉誌偉沒有留意,他停了車之後就去扶喬恩。喬恩的左腿比右腿更加有力,因此他下來之後隻用了一根拐杖就站穩了。劉誌偉要去摟他的腰借他一把力,喬恩卻輕輕推開了他的手,十指穿插進劉誌偉的指縫,握住了他的手。

劉誌偉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想要看一眼身後的父母,卻生生忍住了。他牽著喬恩緩慢地前進。喬恩走得很慢,可臉上卻沒有痛苦的神色,他帶著一絲微笑,像是一個正常人牽著自己的愛人去進行一個正常的集會。

劉書迎本來不想進去,被朱玉麗一拽,聽她說道:“老古董,都什麼年代了。你沒見識就算了,還不信兒子的人品嗎?”

劉書迎被自己老婆說老古董,立刻不乾了,也跟著走進了酒吧。

劉書迎一進去就意外地瞪大了眼睛。整個酒吧一點沒有烏煙瘴氣的模樣,陳設很乾淨,裡麵的人很多,亞裔很少。劉誌偉一行人一進去就被人看了兩眼,讓劉書迎覺得很不自在,就想往外跑。

劉誌偉卻沒有停下腳步,他找到一塊空一點兒的吧台,帶著喬恩來到吧台前,看了看四周的陳設。

吧台後方是一整麵牆的酒瓶和酒桶,一個調酒師來到他們麵前問道:“想要點什麼?”他說的是法語,劉誌偉接不上,喬恩開了口:“我需要一杯‘粉色的天空’。”接著他又轉向劉誌偉,用英語說道:“親愛的你想要什麼?”

劉誌偉很自然地說:“藍色的海。”

“嘿,我們很匹配。”喬恩說。

“是嗎?”劉誌偉笑了笑。

調酒師隨即轉為英語說道:“粉色的天空和藍色的海,還需要什麼嗎?”

劉誌偉看向了身後的朱玉麗和劉書迎。

朱玉麗先前在餐桌上已經聽喬恩解釋過這家酒吧的特色,立刻躍躍欲試地說道:“那就——海鷗吧!”

劉書迎還不知道要乾什麼,朱玉麗隨便地說:“給你爸來杯水就行。”

於是四個人裡隻有劉書迎拿到了一杯冰水。這杯冰水也不尋常,裡麵的冰塊是站在麵前的削冰師現削成的正八麵體,放在杯子裡像是個藝術品。

調酒師去調酒的時候,劉誌偉悄悄問喬恩:“你為什麼會說法語?”

“隻會一點兒,”喬恩比劃了很短的一截,“我曾經去法國的時候學過那麼一點兒,因為那些家夥都不太愛說英語。”

劉誌偉笑出了聲。

他們的酒很快到了,喬恩的酒杯就像酒的顏色那樣精致而少女,一層粉色懸浮在透明的液體上方,而對應的,劉誌偉手裡的則是沉底的藍色。兩種顏色都越過中間的巨大冰塊漸漸向無色的一頭慢慢蔓延,有一種奇異的動態的美感。

喬恩抿了一口,挑了挑眉毛說:“hem,rum(朗姆酒).”

劉誌偉喝不出是什麼酒,他帶著喬恩和父母找了個四人的站桌。朱玉麗很興奮地比對了每個人的酒,還拿出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

當她舉起手機讓劉誌偉擺pose的時候,劉誌偉忍不住說:“我終於發現自拍可能是所有年齡段女性的必備本領。”

“嘀咕什麼呢,來一張——1,2——”朱玉麗哢嚓把所有人都按了進去。喬恩在朱玉麗按拍攝的瞬間偏過腦袋做出了親吻劉誌偉臉頰的姿勢,把劉誌偉嚇了一跳。

劉書迎本來一直是家庭的中心,被拽著拍照已經不太樂意了,照片還拍下了這麼一幕,他頓時渾身不自在。可沒人管他到底自不自在,連劉誌偉向喬恩抱怨的話他都聽不懂。他覺得自己的某些“地位”和“優越”徹底消失了。

喬恩開始說一些有趣的事,逗得朱玉麗哈哈大笑,所有人的情緒都在酒精的影響下或放鬆,或升高。dj開始播放一首新的柔緩的舞曲,劉誌偉忽然對喬恩說:“走吧。”

喬恩愣了一下。

“去跳舞。我喜歡這個曲子。”劉誌偉一拽喬恩就離開了台子。

喬恩瞪大眼睛“wow”了一聲,忍不住拿起劉誌偉的酒杯迅速嘗了一口他的酒,“damn,whisky(該死,威士忌)!”他來不及將酒杯穩穩放下,酒杯在桌上轉了一圈才穩定下來,而喬恩已經被劉誌偉拽進了舞池。

距離dj越近,舞動的人越多。劉誌偉的腦子不太清醒,神經有點兒興奮,動起來的幅度大極了,讓喬恩很想丟了拐杖跟他一起跳舞。他在劉誌偉和張成騫的那一期視頻報道裡看到過劉誌偉的舞動,那時他就想著有一天他要站在劉誌偉的身邊,在舞池裡跟他一起跳舞,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那樣快又那樣慢。

劉誌偉始終沒有放下和喬恩牽著的手。酒精隨著加快流動的血液逐漸循環到全身,從張開的毛孔裡和細微的汗水一起蒸發出去。劉誌偉閉上眼睛甩動身體,一點點關掉了控製自己的開關。

音樂逐漸過渡到了一首更加安靜優雅的的樂曲,喬恩將臉色發紅的劉誌偉摟在胸前,貼著他的臉頰擁抱著他緩步走動。

“你知道嗎,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那麼滿足,”喬恩在劉誌偉的耳邊說,“每一次抱著你的時候,都比上一次更加讓我滿足。”

劉誌偉在他耳邊輕輕地哼笑了起來:“隻是擁抱嗎?”

喬恩微微偏過了頭,看向了劉誌偉的耳根。劉誌偉同樣側過了臉來,他們的呼吸貼得很近,嘴唇和臉頰上的絨毛輕輕擦過,劉誌偉溫熱的呼吸灑在喬恩的嘴唇上,然後他吻住了喬恩。熾熱的舌頭和嘴唇的相互糾纏,神經和牙齒的撩撥與碰撞。他們在人群裡旁若無人地擁吻著舞蹈,互相將對方用力摟進胸腔。

朱玉麗遠遠地看著那頭,並不隻是劉誌偉和喬恩緊緊擁抱著彼此,情緒的感染力很強大,一起舞蹈的人們不管年齡大小,都互相擁抱著搖擺身體,在輕柔卻又激情的浪漫音樂裡。

朱玉麗的麵孔上沒有笑容,但是她的眼裡在閃爍光澤。她沒有看劉書迎,卻在對劉書迎說話:“你現在看到了嗎?那才是你兒子。不是你和我生下來的一個物件、讓你炫耀的東西。我花了那麼大功夫,好不容易讓他跳出了我們原來那個小地方,他爭氣,自己給自己創造了更大的圈子。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他自己的。看到這些人啊,我總是不斷在想,我是不是也該跳出那個狹窄的小圈子了。”

劉書迎心裡一緊:“你彆想!”朱玉麗已經說過跟他離婚的事了,現在她這麼一說,劉書迎立刻反應過剩。

朱玉麗歎了口氣說道:“老劉,你以前一直是你那個圈子裡的小領導,不管什麼時候身邊都有跟著你的人。當年你帶著一大幫人浩浩蕩蕩來向我求婚的時候,你知道我多感動,多激動嗎?我喜歡的就是你這種冒險精神。你愛冒險,愛拚,愛嘗試新東西,你的兄弟們都愛跟著你,向你學東西,向你學義氣,跟著你有勁兒。可現在呢?你是在教人東西,可你的兄弟們呢?他們什麼時候都散光的——”

劉書迎接不上來,一口鬱氣憋著:“……他們——都有出息了——”

朱玉麗把自己的那杯“海鷗”擺在他麵前,說:“他們散光了,在你不再敢闖蕩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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