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和喬恩一直冷鬥嘴到抵達他們的房子。劉誌偉一路都在往外張望。整個紐約的交通是這個瘋狂的城市的一部分, 所有的車都在鳴笛、堵塞、穿梭在高聳的高樓中間。
“沒有人會想住在曼哈頓, ”喬恩翻著白眼說，“除了黛西。”
“你知道隻有這件事是我和你意見一致的。”羅伯特說著將車停進了車庫。
喬恩一邊下車一邊對劉誌偉說：“你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這個房子, 可是他們總喜歡住在這兒。”
“是黛西喜歡住在這兒, 方便她晚上去找隔壁酒保喝酒。”羅伯特重申了自己的不喜歡。
劉誌偉對這裡的一切文化都很陌生，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這個房子？他們有很多房子嗎？”
“他們有三棟，”喬恩說, “我最喜歡的那一棟是我從小長大的房子，在長島。我希望至少今天晚上他們能讓我們住在那兒。”
喬恩說著跟在羅伯特身後走進了金碧輝煌的電梯。
電梯的一半是透明的，離開了地下層之後，從窗外望去能看到繁忙的整個城市。
“看見了嗎，那就是颶風的總部。”喬恩指著一個高高聳立的大樓對劉誌偉說, “如果我知道幾年後黛西和羅伯特就會買下這裡的一間公寓我一定不會選址在這兒。”喬恩皺著鼻子說。
“哦，得了吧。”羅伯特翻了個白眼。他搭上劉誌偉的肩膀, 指著外麵說：“從這兒你能看清整個曼哈頓, 看見那棟高大的建築了嗎？那就是帝國大廈。”
劉誌偉張大眼睛, 聽羅伯特精簡的介紹, 沒有半分鐘, 喬恩就很不耐煩地將他從羅伯特的手下拽了過來, 而電梯的門也開了。
羅伯特聳了聳肩走向了一扇裝飾著金葉子的大門, 門沒有關緊, 半開著, 羅伯特衝裡麵叫了一聲：“黛西。”
“老天, 你怎麼才回來？買了香檳了嗎？我聽說喬恩今天回來, 我必須得去颶風逮住他……”
劉誌偉推了推喬恩，將不情不願的喬恩推到了門前。
羅伯特瞥了一眼劉誌偉，將門打開說：“看看是誰來了。”
劉誌偉通過縫隙往裡麵瞟了一眼，隻看到一個金發女人正跪坐在地上，麵前是她打開的行李箱。由於年紀，她的頭發褪色，變成了極淺的金色和銀白色，歲月沒有讓她的美貌凋零，反倒增加了成熟的韻味。
“羅伯特，現在不是邀請客人的時候……不管你是誰，我得去找我的兒子——”女人抬頭的一瞬間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慢慢站了起來，接著穿著高跟鞋就衝向了喬恩。
“jesus christ！喬尼！！”喬恩猛地抱住一頭衝上來的黛西，手裡的拐杖都差點被他丟到了一邊。
“嘿，媽媽……嘿，你太激動了，我要站不住了……”
黛西猛地從他身上下來，驚愕而驚喜地看著他：“我的天哪你站起來了！天哪！喬尼，你站在這兒！你站起來了！”
喬恩的嘴角終於微微彎了起來，劉誌偉忍不住為他感到高興。
黛西的眼睛都紅了，從喬恩的臉頰撫摸到他的身軀，最後抹去了眼角的濕潤：“對不起……天哪……”
羅伯特適時地從喬恩手裡接過了黛西，摟住了她拍打她的背：“好了黛西，用不著這樣，他什麼也沒缺……好的寶貝兒，你得看看他帶來了誰……zeo，這是黛西，黛西，這是喬恩的丈夫，zeo。”
劉誌偉被突然提名，楞了一下立刻緊張地說道：“你好。”
黛西一邊在羅伯特身上抹掉自己的眼淚，一邊轉過身來看向劉誌偉。
“哦……你好……”黛西帶著驚訝又意外的目光從頭到腳打量著劉誌偉。接著她困惑地問：“嗯……你成年了嗎？”
劉誌偉：“……”
喬恩：“……媽媽，他二十八歲了。”
“哦……我對亞洲人的年齡分辨有點兒問題……”黛西的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神情，“我很高興你沒有泡一個未成年，喬恩，我們應該為了你和zeo喝一杯……羅伯特，香檳！你沒有買香檳！”
劉誌偉狐疑地看向了喬恩：“……”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找過未成年的男友，”喬恩立刻對劉誌偉說，“我媽媽總是對我有點兒誤解。”
喬恩接著對黛西說：“嘿，黛西，我現在沒有房子，至少在紐約沒有房子。我能住在長島的房子裡嗎？”
“哦這可真是個好主意，我的行李箱還沒有徹底打開，羅伯特，我們今晚可以住在長島嗎？”黛西立刻說。
“求之不得。”羅伯特說著走進了房間，將自己的一個皮箱取了出來，“你知道我有多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劉誌偉和喬恩就站在外麵看著他們忙碌了十分鐘，接著羅伯特扛著黛西的兩個行李箱和自己的一個小皮箱鎖上了門。
黛西還趁機補了個妝，給自己銀白色的頭發紮了個漂亮的頭巾。
他們再一次坐上羅伯特的越野車，當他們離開公寓的時候，整個曼哈頓已經進入了黃昏。劉誌偉在飛機上沒有好好睡覺，連續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奔波，他已經十分疲乏了。上車後沒有多久，他在外文廣播中漸漸睡了過去，腦袋一點點落到了喬恩的肩膀上。
喬恩向他靠近了一些，好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黛西向後看了一眼，悄悄將廣播的聲音調輕了，她坐在副駕駛座上輕輕地問：“你真的決定了嗎？”
喬恩托腮看著窗外，頭都沒有回：“沒錯。”
“你真的愛他嗎？”黛西又輕輕地問道。
“我愛他。”喬恩看向了黛西，“黛西，我在他之前喪失了所有的欲|望。人生來就是帶有欲望的，可我喪失了所有想要的東西。當我在中國醒來之後的確有一絲慶幸，但是在那個時候我依舊找不到讓自己繼續活下去的理由。珊娜給了我一個理由，我知道那是你們最後的努力。為了你們，我開始觀察他。你知道，我沒有什麼耐心，當時我最想要做的事就是死。
“我再一次買到了安樂死需要的藥劑，在他事實上已經不應該再需要我的時候。可是你猜怎麼著，他發現了。他連夜衝進我的病房，告訴我欠他一個擁抱。以後的每一年、每個月，我都欠他一個擁抱。”喬恩笑了一下，“從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他了。”
“喬恩……”
“沒有什麼能阻止一個人死亡，”喬恩說，“即使醫生。但是如果有一個人總能在你死亡的邊緣將你拉回來，他就是你的希望，你超越死亡也想要擁有的東西。
“你們給了我life，而他給了我‘life’。”
羅伯特伸出手臂，摟住黛西，借著紅燈吻了吻黛西的額頭。黛西的眼睛有些潮濕，她在暮色裡看著喬恩，微笑著說：“新婚快樂，喬尼。”
-
劉誌偉一路睡到了汽車停下。喬恩一打開車門，他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