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誌偉在伊拉克拍了小半個月的片子。他們一次次在戰火中瘋狂奔跑, 在難民營跟蹤拍攝,在舉著槍的軍人和幼童的槍杆前舉起雙手。他們終究沒有發生意外死去, 仿佛死神數次被蒙住了眼睛, 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
小半個月的片子拍完後,喬恩立刻趕回了美國。他的突然失蹤讓董事會很是震怒, 尤其他消失的時候還幾乎帶走了半個核心技術部的成員。
這半個月這幫成員的缺失和喬恩領導的缺失像是個巨大的威脅和洞口, 讓颶風的高層根本堵不上。
喬恩當年用了四個人核心技術員建立起了颶風, 現在他也能用這麼幾個技術員,將颶風的核心技術能力挖走。
喬恩走後,劉誌偉和馮伊等人在周邊國家找了一個距離他們最近的工作室,埋進工作室就開始進行選片剪輯工作。他們拍攝了很多東西,足以剪成好幾個不同主題的場景, 但是如何排布,如何體現人性和感情卻需要反複又細致地分析和琢磨。
劉誌偉和馮伊幾乎睡在了工作室裡, 他們的剪輯師和他們一起討論分析,幾個人從精致的能夠走紅毯的封麵人物變成了一個個邋遢的工作狂。
一直到許庭給劉誌偉打了電話, 他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八月份還跟張成騫有個樂隊的片子要拍。
馮伊很不舍得地放了劉誌偉離開,他走前馮伊還再三叮囑:“拍完之後馬上通知我啊!我還得跟你看成品呢!”
劉誌偉連聲說好。
雖然張成騫的片子時長比馮伊的這個反戰短片長得多,可是一來這個短片對劉誌偉的意義很不一般,二來張成騫的片子是個爆米花片, 主角也不是劉誌偉而是張成騫, 劉誌偉要投入的精力少得多。
當劉誌偉坐上飛機回到國內時, 才驚覺一切仿佛都變了。所有人都在討論柳意自殺的事, 網上推送的消息也好,手機裡拚命塞進來的信息也好,全都在告訴他這個消息——許庭和許願動手了!
劉誌偉心驚肉跳地到了家,連澡都來不及洗就打開電腦搜起了相關的消息。事實根本不用他搜,熱搜前三條,全被相關信息占據了:
#柳意自殺真相#
#維納斯俱樂部是什麼#
#娛樂圈重大查稅行動#
……
劉誌偉立刻舉起手機給許庭打了一個電話。可接起來的不是許庭,而是許願。
“喂?爹!不是……劉誌偉啊?!”許願剛開頭就把劉誌偉弄蒙了,“你啥時候回國啊?有什麼事突然給家裡打電話了啊?”
“……你喝酒了嗎?”
“沒喝,喝什麼酒,啤酒也算酒?”許願手裡的手機被許庭一把搶走,許庭終於奪回了說話權:“誌偉,你回國了?”
許庭的鎮定讓劉誌偉多少放了點心:“嗯,回國了,怎麼回事?”他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晚上十點。
“事挺多的,我們在這兒……你要是有空,就來吧。”許庭報了個地址,劉誌偉立刻拿筆記下,拎上外套就要衝出門。可即將出門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三四天沒有洗澡了,外套自從在戰地上滾過一圈之後就一直是灰色的,後續緊張的剪片工作也讓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管理他的個人形象問題。他回來的飛機上,邋遢得鄰座的人差點想要換座位,彆說把他認出來了。
劉誌偉衝進了衛生間,在鏡子裡看了自己一眼,頓時嚇了一跳。頭發長長了許多,眉毛上有一條不知道哪裡蹭到的灰,襯衫很皺,就是美國的流浪漢穿得都比他整齊。
劉誌偉脫下衣服打開花灑飛快衝了個澡,將自己從原始社會解放回到文明社會。性命危在旦夕的生活過了小半個月,現在回到家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溫馨。溫熱的水衝著衝著,劉誌偉的著急放了下來。
許庭和許願在喝酒,背景很嘈雜,他們大概在吃大排檔。過去的一段時間劉誌偉雖然在國外,可是手機一直通著,如果出了事,許庭不管他在那兒總會告訴他,可許庭一個電話都沒給他過,而現在這倆兄弟更是在喝酒,事情似乎沒有緊急到要劉誌偉狂奔過去的地步。
他舒服地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趕緊整齊的衣服,在喬恩擺滿毛絨玩具的書房轉了一圈,然後站在了客廳那塊巨大的玫瑰花牆前。
喬恩不在這兒,他有點兒想他了。
劉誌偉站在客廳好一會兒,然後戴上帽子和口罩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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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城市和熟悉的街道,路邊的夜市和霓虹燈光。儘管紐約和威尼斯都很美,可一回來,劉誌偉才感覺到了家鄉的味道。他根據許庭的地址找到了目的地,果然是一家大排檔,而且還是海鮮大排檔。許願喝得滿臉通紅,一邊喝一邊大笑:“你不知道趙澤霖那個吃癟的樣……哈哈哈哈哈……他看到我出去的時候那都快把我吃了哈哈哈哈……”
許庭搶過他的酒瓶說:“行了彆喝了。”
“我靠,我一輩子就見過一次他這麼鱉哈哈哈哈哈……哎你彆說,戴個眼鏡真的比較有氣勢,他把眼鏡摘下來的時候瞬間就覺得這人沒那麼厲害了……你看要不我也去弄個眼鏡?”
“你弄什麼眼鏡,你又沒度數!”
“平光的嘛……要不弄個遠光的,我感覺最近上年紀了,有點兒老花……”
劉誌偉上前笑著打了個招呼:“許哥,許大哥。”
許庭看到劉誌偉,立刻把許願甩下了:“你來了!”
許願差點叫出一聲“爹”,好險被他咽下去了。他轉而招手大喊道:“哎,服務員!再加個座!加座加座!還有那個……菜全再上一遍!”
劉誌偉就著個塑料板凳坐在了低矮的小方桌前,麵前被許願塞了罐啤酒:“來,給你開蓋!”
他的手剛伸過去就給許庭一巴掌拍開了:“來說正事的,你彆鬨。”
劉誌偉見許願那開心的模樣,忍不住問許庭:“發生什麼事了?”
“之前我們向馮檢提交了幾個證據,馮檢找了稅務局的人來查幾個大公司,”許庭言簡意賅地說,“他看在你的麵子上給了金光一段時間收拾,現在他隻要交交罰款,坐不了牢。”
“我跟你說,那些證據收集起來可真是不容易,”許願立刻插嘴,“之前徐鴻驚的證據起了關鍵作用,但是咱們不能供出徐鴻驚啊,咱們是有江湖義氣的人……”
許庭翻了個白眼。
“可是你說,風行的合同,有一方就有另一方,這方是趙澤霖,不好搞定,這不還有另一方嘛……”許願打了個嗝,湊近了劉誌偉,特稀罕地說,“我呢,有個特彆好的屬下,叫淩霄,為了付她工資啊,我是給她這個城的房子都快買遍了……”
劉誌偉腦子裡拚命對號入座。淩霄的形象很突出,他一回憶就想起來了——那個成天在許願身邊換指甲油塗的女秘書。
“這個圈子的所有老總大概除了我和趙澤霖,誰都喜歡她,”許願笑嘻嘻地給劉誌偉夾了一個紅彤彤的大螃蟹進盤子裡,“咱們目標又明確……搞定,輕鬆。”
劉誌偉看了一眼無奈的許庭,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問:“這麼說他現在進去了?!”
“千真萬確,”許庭也笑了起來,“要出來恐怕很難,因為現在還在審訊期間。”
“咱們拿稅務問題把他控製起來,然後馬上把他們那個俱樂部和人口販賣的事兒捅出來,他這就算是想翻身也難。”許願用力拍劉誌偉的胳膊,讓他拿起酒杯跟他碰了個杯。
劉誌偉也忍不住跟他碰了個杯。
許庭又陸陸續續將近期的事都講述了一遍,一直講到最近發生的事。
“珊娜這個時候拿出那病曆本真是迎頭一擊……現在朱陽文和厲靳遠都在被調查,要真的判重,這幾個人有點兒難,但是能判進一個老趙,已經是天大的成果了!”
許庭歎了口氣說:“這回馮檢得罪的人多。”
“那也沒辦法,他做那行的,不就是為了得罪人的嘛。”許願攤了攤手,給劉誌偉的盤子裡又堆上了一個大螃蟹。
劉誌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