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紅豆生民國 凝隴 7639 字 7個月前

紅豆知道下午第一堂課是國文,進了學校後,徑直到小教堂後頭的大課室去找顧筠。

尚在台階下,隔老遠就聽見課室嚴夫子在訓話,疾言噴噴,氣勢攝人,想是某位學生敷衍功課,不小心惹惱了他老人家。

看樣子一時半會下不了課,紅豆乾脆到小教堂對麵的草坪旁的長凳坐著等顧筠。約莫過了十來分鐘,課鈴響了,如她所料,課室裡靜悄悄的,沒一個人敢出來,直到嚴夫子捧著講義疾步走了,學生們才從教室裡蜂擁而出。

紅豆找到人群中的顧筠,衝她招手:“顧筠。”

顧筠穿件淡月色襟襖,胸前彆一支金筆,底下黑色葛華絲長裙,出來時懷裡抱著一摞書,慢騰騰地走著,聽到有人叫她,先是左右一望,待看清紅豆,推推眼鏡,快步走到跟前,道:“咦,不是明天才複課嗎,今天怎麼來了。”

紅豆道:“我來問問許先生的事。”說著便拉她在身邊坐下。

顧筠向來波瀾不驚,將那摞書放到一邊,想了想,問紅豆:“是王探長告訴你的?”

紅豆點頭:“王探長說許奕山出事後,是你給他打的電話,他說你跟許先生是遠房親戚。”

顧筠淡然點頭道:“許先生的母親跟我父親的一個堂兄是表親,算是很遠很遠的親戚,本來我們兩家基本不走動,因許先生任了琅圜書局的經理一職,為了公務上的事,他跟我父親時有往來,言談時說到幾個共同的熟人,這才敘起了親戚,後來許先生就常帶許太太和小孩來我們家作客,兩家因此就熟了。他遇害那天,也就是你和賀雲欽的婚禮上,我見過許先生,他當時正跟席上的人把酒言歡,還約了第二日去西山拚舊詩,根本看不出自儘的意思,是晚我們家接了他的噩耗,我怎麼想怎麼覺得奇怪,就給王探長打了電話。”

她頓了一下:“前天王探長告訴許太太,目前可以確定許先生係被人吊上房梁偽裝自殺,但凶手目前尚無頭緒,應是獨自犯案。我琢磨了兩個晚上,能把許先生那樣的人吊上房梁,得多大的臂力,會不會借助了什麼工具?為了這事,這幾天我一直在找資料,正打算回去好好研究。”

說著便指了指身邊那堆書。

紅豆一看,果然是些農耕工具類的書,便打趣她道:“看來顧先生的偵探技能越發精進了,王探長正到處找助手,既你對這方麵起了興趣,不如去王探長處應聘做助手。”

顧筠一本正經道:“我正有此意,可是王探長要招的助手需要記性奇佳,我也不知我能不能順利通過那個橋牌遊戲,這幾日在家裡苦練技巧呢。”

紅豆剛才不過隨口一說,沒想到顧筠竟真有此意,愣了一會,想起昨日賀雲欽跟王彼得那通電話,王彼得這幾日為了查案忙得焦頭爛額,早顧不上挑三揀四,便道:“放心,王彼得最近急缺人手,你這時候去應聘,定能順利入選。對了,問你一件事,你們家既然跟許奕山算遠親,可知道他過去家裡住在何處?聽說他常去刻羽戲院聽戲,不知他跟戲院裡的哪位角有沒有親戚關係?”

顧筠狐疑道:“這個叫陽宇天的武生聽說也是上吊自儘,你好端端的問這個,是不是王探長懷疑兩人係被同一人所害?”

紅豆聳肩道:“正因為王探長這麼想,所以才急於排查兩人過去的關係,要是能找出兩人過去的交集點,一切就好辦了。”

顧筠思忖道:“我聽我父親說,許奕山過去家貧,成親前跟寡母到處搬家,什麼青橋、十浦、春鶯裡都住過,直到跟許太太結婚後才搬到法租界的寓所,說起來算半個入贅女婿。”

“春鶯裡?”紅豆呆住,“我外婆家原來也住在春鶯裡。”

小姨出事後,外婆傷心過度,沒多久也跟著走了,舅舅覺得房子空置可惜,不久就將房子托人轉手了。

記得上回秦學鍇來他們家,也說自己外婆家住在春鶯裡,當時她就覺得巧,誰知許奕山過去竟也住在春鶯裡。

那地方說起來範圍不小,住戶多而雜,不知許奕山住了多長時間,是不是因此認得外婆他們。

顧筠低頭想了想,忽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上回我看我父親的報紙,恍惚見過刻羽戲院原來在春鶯裡唱過些日子,我們家有個老媽子就是春鶯裡的,假如陽宇天和許先生都在春鶯裡住過,我家老媽子在那裡住了好些年,理應有些印象,可惜她這幾日回去照料兒子去了,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要不等放學我去春鶯裡找她打聽打聽。”

紅豆抬頭看看天色,墨灰的有點陰天欲雨的意思。

“放學都四點半了,你一個人去春鶯裡,等回來天都黑了,今天就彆去了,明天等我複課,我陪你一道去。”

顧筠沒答話,突然輕輕拉了拉紅豆的衣襟,示意紅豆往那邊看。

紅豆一轉臉,說來也巧,剛想到秦學鍇,就看見秦學鍇從小教堂裡出來。

短短幾日,秦學鍇似乎清減了幾分,衣裳顯得略為寬鬆,眉宇間透著一團鬱氣。

走了一截,抬頭望見紅豆,先是一驚,隨即黯然下來,胡亂點了點頭,便朝另一邊走了。

顧筠道:“同學們都說,自從知道看到你和賀先生登報成親的消息,秦學鍇很是傷心,近一月都難得在學校裡看見他,活動都懶怠張羅。不過這幾日看著倒是好些了。”

紅豆沒來得及搭腔,就看見段明漪同幾名教員從另一頭走來,穿過草坪,往音樂課室去了。

顧筠目光落在段明漪身上,想起什麼,遲疑了一會,忽道:“紅豆,賀先生待你好嗎。”

紅豆一靜,氣悶歸氣悶,但她不得不承認,新婚這幾日,兩人的確算得上濃情蜜意,便發自內心點點頭道:“他待我很好。”

顧筠定定看著紅豆,紅豆氣色好是好,就有些懶懶的提不起精神,比起之前在婚禮時的那份神采飛揚,整個人都沉靜了幾分。

她內心萬分煎熬,靠在長椅凳的椅背上,仰頭看著頭頂的天,半天不說話。

紅豆心中一動,狐疑地看向顧筠,兩人相識一年多,顧筠什麼性子她再清楚不過,人送外號“定海神針”,情緒甚少外露,遇事雖不多言,骨子裡卻極爽直,向來有一說一。

顧筠這模樣,分明是有什麼事憋在心裡說不出來,她低下頭去,細想剛才顧筠那句沒頭沒腦的話,微有些不安道:“你剛才為什麼那麼問。”

顧筠閉緊了嘴不答。

紅豆逼近她:“說呀。”

顧筠打定了主意不開口,任紅豆搖她胳膊,隻眨眨眼道:“我是你的好朋友,你嫁了人,我難道不該問問你這幾日過得如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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