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寧錚和餘管事說著話就下樓去了,紅豆停了一停,接著往房中走。
她並不奇怪段明漪回娘家之事,拂曉賀家大亂時見過一麵,大家都被戰事擾得心神不寧,段明漪身為家中長女,掛心娘家再正常不過。何況她眼下滿心都是賀雲欽的安危,根本無暇理會大房的事。
回到房中,虞太太和虞崇毅都嚇了一跳,出去一趟再回來,紅豆的臉色差了許多。
“出什麼事了?”虞太太快步迎了上去。
虞崇毅昨晚就知道賀雲欽不在家中,如今開戰還不見賀雲欽回來,再看紅豆模樣,愣了一愣,立刻心焦起來:“是不是雲欽那邊有什麼事。”
紅豆徑直走到保險櫃前,掏出鑰匙,又停了下來。
短短的幾分鐘的時間,她已經拿定了主意,就算找到了活動場所又如何,為了成員的安全,組織絕不可能向外界透露身份消息,想要通過這一點來確認王彼得的立場,根本就不現實。
時至今日,隻有一件事或許可以拿來判斷王彼得話的真偽。
她轉身對哥哥道:“哥,你陪我到樓下小會客室打個電話,那裡有外線電話,我有話要問舅媽。”
照之前賀雲欽和王彼得的分析,護士的猝死、白海立的遇刺、舅媽的遭襲,可能係同一夥人所為。
護士猝死是凶手為了空置洋房以便繼續找尋黃金,白海立遇刺除了這個原因,應該還有他本身卷入到金條紛爭的緣故。
幾樁事件裡,唯有舅媽的遭襲顯得突兀且草率。
從舅媽的回憶來看,出事前幾天她曾無意中撞見邱小姐跟南京的伍如海接頭,基於此,他們一度懷疑追殺舅媽的人就是邱小姐。
可邱小姐並非39碼鞋,就算殺人案跟她有關,她也不會是現場作案的那一個。
那麼剩下的線索裡,關於現場凶手,僅有兩點較為清晰:
第一凶手知道舅媽有如廁頻繁的隱秘老毛病,為此提前就藏身在盥洗室,可見凶手要麼認識舅媽,要麼就是有渠道打聽到這件事。
第二,王彼得查出謀害護士進口藥品的郵寄地址是同福巷。
憑著這兩點,的確有理由懷疑凶手就是同福巷的住戶。
第一條和39碼鞋印是已經經過驗證的客觀信息。第二條則隻是王彼得的片麵之詞。
到了這個地步,可笑她連王彼得都信不過,隻能通過第一條來驗證第二條究竟是否捏造。
而驗證的法子,自然是逼唯一的幸存者舅媽重新回憶遭襲前幾日的事。
虞崇毅幾乎想都沒想就道:“好。”
虞太太追上幾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你舅媽興許還在瑞德的診所,突然打起仗來,也不知道她回沒回潘公館。”
這話倒提醒了紅豆,到了樓下,她先給瑞德診所打電話,彆說瑞德,診所裡就連平日負責接電話的護士都不在,電話響了好幾聲那邊一無回音,無奈隻得掛斷。
潘公館的電話安在舅舅舅媽的臥室,打到潘公館,同樣響了許久才有人聽,透過電話可以聽見那邊吵吵鬨鬨,顯然因為打仗家裡正亂著。
好不容易下人才找來玉沅接電話,紅豆道:“玉沅,舅媽恢複得如何了,方不方便請她來接電話,我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要問她。”
玉沅尚未回答,就聽遠遠有人喊:“玉沅,電話誰打來的?是不是紅豆,快、快扶我過去接電話。”
一聽就是舅媽的聲音。
紅豆跟哥哥詫異地對視一眼,莫非舅媽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要跟他們說?
潘太太似是因為牽動傷口先是“嘶”了一聲,接著便強忍著痛道:“紅豆,舅舅舅媽正要給你們打電話。剛才你舅舅去輪船公司搶票子,搶來搶去隻搶到幾張三等船票,你也知道舅媽身上還有傷,怎麼能坐三等艙?”
紅豆嘴張了張,還未答話,潘太太又連珠帶炮似的往下說:“賀家是不是馬上要動身前往重慶,舅媽跟你商量件事,要是賀家的飛機沒有位置了,能不能給我們弄幾張頭等艙的船票?這仗打得人心慌,誰也不知道上海接下來到底怎麼樣,我們都打算先到重慶去避一避。你玉淇表姐和袁箬笠馬上要起程去香港,隻剩我們一家三口,所以票不在多,隻需三張即可。”
紅豆驚訝道:“玉淇表姐要去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