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傍晚,
白玉京,
華燈初上。
白玉京,取意“天上宮闕”, 是妓院。
妓院,豈非就是男人的“天上宮闕”?
朱紅雕橋跨過清溪, 橋的儘頭是一條筆直的青砧長街。街道兩旁, 細柳在微風中搖曳著柔枝。每一棵柳樹上都掛著一盞燈,空氣中透來陣陣胭脂香氣。
兩旁樓房金碧輝煌,直上青空。透過高摟的欄杆, 可以看到那垂掩著的簾幕,都被裝飾廳堂的鮮花所映紅。
雕鞍寶馬在燈下縱馳。
鮮衣少年揚鞭呼叱, 旁若無人地衝撞而過, 疾馳的馬蹄揚起一團輕塵。
這塵埃, 似也帶著脂粉香氣。
這鮮衣怒馬的少年驟然在一座樓前勒馬, 那樓前掛著個牌匾,上麵的漆金大字, 正是“白玉京”三個字。
門口迎上來一個龜公。
這龜公極其醜陋, 簡直不堪入目。和這氣宇軒昂的樓宇一點也不相配。
任何男人,哪怕是武大郎見了他, 都會覺得自己英俊挺拔、高大威猛。
少年長腿一邁, 跨下馬來, 隨手將韁繩係在一旁柳樹上。
龜公道:“這位爺,裡麵請。”
少年便挺起胸膛,邁開步子向內走去。
樓內的香氣更馥鬱, 四周的牆壁都被抹上了香料,地上也鋪著金燦燦的波斯地毯。
一切都看起來那麼地高貴。
走出第一座樓,便上了一座長廊。
遠處可眺見闌乾、樓閣、簾櫳,絲竹管弦、鶯啼燕舞之聲如煙如霧,飄然入耳。
繞過一座假山,便可見一座庭院。
隻見小橋下有流水,流水上飄落桃花點點,注入水塘,彙好一池桃花水。便有一個黃衫少女,坐在水塘邊,脫了白襪,用腳趾去撩那桃花。另一旁的柳樹下掛著秋千,秋千上坐著個撚著青梅嗅的少女。
幾個穿著羅裳的少女在草地上踢蹴鞠,咯咯嬌笑,嚶嚶驚叫,提裙展金蓮,挽袖露玉臂,直踢得香汗淋漓,衣斜釵歪,又不時掏出粉色香帕,嬌喘著擦拭額鬢邊的汗水。
春天,果然已經到了人間。
路過此地的男人,很少有不留步的。
少年也停下了腳步,在他轉過頭前,他已感覺到那些少女,一個個都在偷偷看他。
等他轉過頭,那些少女不是羞怯地低下了頭又偷眼來看,便是用有熱切又欣賞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視著他。
她們的目光,滿是崇拜、愛慕、向往……
但少年知道,這些美麗的少女,不過是“白玉京”的普通貨色。
白玉京“十二樓”,這裡不過第一樓。
於是少年絕情地轉回臉,繼續向前走去。
少年的胸變得更挺,步子也邁得更大。
他本就已十分自信,他知道他很英俊,很多金,很討女人喜歡,
他現在更是自信到幾乎炸裂。
少女用愛慕的目光送他遠去。
其中更有人失魂落魄,連手中的香帕也丟在了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