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靈風在看美人。
手鬆握成拳, 拄著額角。
美人在落淚。
忍淚低麵, 含愁斂眉。
如花泣露, 楚楚可憐。
這美人是魏靈風花了九百九十八兩白銀,從她那趕馬車的老爹那兒買來的。
按理說,這市井美人此時入了侯府,便如那烏鴉飛上了枝頭做了鳳凰一般, 如何這般哭哭啼啼?隻因為她有一個情人。
是個在侯府東大街口開大餅店的。
桌上放著兩個檀木托盤,一個托盤上擺著一頂嵌綠鬆石珍珠帽, 配一串色澤金潤的長珍珠項鏈。另一個托盤上放著羅家布莊三兩三一尺的艾綠、水紅綢緞。
魏靈風伸出手去摸那綢緞。
真光滑、真鮮豔。
魏靈風道:“綢緞不好看嗎?”
“珍珠不好看嗎?”
“我不好看嗎?”
美人的泣聲一凝。
“……”
小侯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心想我長得這麼俊俏, 還比不上個開餅店的?
魏靈風道:“我這麼有錢,這麼英俊, 這麼厲害, 到底哪一點比不上他?”
那美人抬眸望來, 一雙眼睛被淚水洗得清泠泠的,恰如白水銀裡頭養著兩丸黑水銀。
和魏靈風的成群佳麗相比,其實她長得也並不特彆美麗。
隻有這雙眼睛, 最是特彆。
她雖然敢一直不搭理魏靈風, 但她的眼神卻是嬌嬌的、怯怯的, 她的聲音也是嬌嬌的、怯怯的。
她道:“小侯爺, 您比他有錢,您比他英俊(這句話她似乎說得不是很情願),您比他厲害,但確實有一點, 您永遠也比不上他。”
魏靈風道:“什麼?”
美人道:“您永遠也不能比他傻。”
魏靈風一揚眉道:“傻?”
美人微微一笑道:“他本就長得黑啾啾的。聽說我喜歡皮膚黑的男人,大熱天的還跑去曬太陽,你說他傻不傻?”
魏靈風皺眉頭:“……”
美人又掩口道:“我說他太瘦。其實也是隨口說說,他那是精瘦。他就想著變壯實一點,也不知道怎麼胡吃海塞的,壯倒是沒壯,卻變胖了,臉看著大了一圈。你說他傻不傻?”
魏靈風沒忍住笑了。
美人便道:“小侯爺身份尊貴,是天之驕子,您永遠也不會變成那樣的傻子,對不對?”
魏靈風撐著臉,若有所思地垂下眸。
魏靈風有時候看起來就像個天真無知的少年,但該聰明的時候卻不會有半分迷糊。
因為像他這樣左臉寫著“金”,右臉寫著“礦”的人,若是不聰明、不自製,早就叫那些捧臭腳的捧成了廢物,被騙得可能把底褲都押在賭坊了。
錢多的,人也許傻。
但錢一直多的,就絕不會傻。
那美人也不管小侯爺在想什麼,隻是兀自陷入追思了:
“他脾氣又臭,誰若是和他說了我一點兒壞話,他非得暴跳如雷、勃然大怒不可!說不定還要當場翻臉呢。
他是個傻瓜,所以我喜歡他。
我就喜歡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