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1 / 2)

我在古代出教輔 黍寧 9284 字 6個月前

殿試的座位是不分號的, 但禮部官員會在試案上貼上各人的名簽,眾人按簽入座,抽到位子不好, 光線太差的座位也隻能自認倒黴。

眾人方才落座, 就有執事官給每人各發了一包宮餅。這宮餅來源於唐朝的紅綾餅, 那時皇帝用紅綾餅來賞賜新科進士,眼下發的這一包宮餅, 也是討個吉祥的彩頭。

除卻宮餅, 殿前還備有茶水,誰若是口渴了,隨時都能過去飲用。

張衍略一思索,提筆先是在第一開前半頁寫下了三代履曆。

“應殿試舉人臣張衍, 年十五……”

“……今應殿試, 謹將三代腳色開列與後……”

此處是要寫曾祖某, 祖父某,父某, 已仕, 未仕。

寫到這兒,張衍筆尖不自覺一頓, 合上了眼。

眼前, 卻隱隱約約浮現出了一道又一道熟悉卻陌生的身影。

高大, 威嚴,以身為劍。

他們在階下叩首不語,身影沉穩如山, 淵渟嶽峙般地,走在長長的宮道上,漸行漸遠, 直到即將消失的那一刻,卻忽地往後看了他一眼,露出的竟然是俞峻的臉,男人莞爾露出個溫暖的、勉勵的微笑。

緊接著便同再也瞧不見了。

這都是俞家人,他的祖輩。

就在俞家人消失不久後,他眼前忽地爆發出一團璀璨的光芒。

在這光芒深處,另又一道陌生卻又顯得親切的身影。

竟是個須發斑白的老者,他手上拿著個圓圈狀的玻璃,眯著眼對著桌上的書照來照去。

又一道身影走上前來,嘴裡絮絮叨叨地罵著什麼,拿了張薄毯子蓋在了他膝上。

“這張複印件你都看多久啦。”

“哈哈這可是狀元卷呐,你看這上麵‘第一甲第一名’這六個字可是當時的皇帝禦批改。”

“有朝一日,我也真想回到古代去參加一回科舉,重在參與嘛。”

兩個人說說笑笑,忽地齊齊望了過來,朝他溫和地笑了笑,眼裡飽含著寵溺之意。

張衍呼吸微有紊亂,睜開眼,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沉默地繼續往下望去。

這一刻即是傳承。

逾越古今千年的傳承。

殿試的行文有一定的格式,起筆用“臣對臣聞”,收筆則以“臣俯拾芻蕘,上塵天聽,不勝戰栗之至。臣謹對。”“臣末學新進,罔識忌諱,乾冒宸嚴,不勝戰栗隕越之至。臣謹對。”之類的要多“卑微”有多“卑微”的話作結。

看到這道試題的那一瞬間,非止是張衍,大殿裡,祝保才、孟敬仲、王希禮等人都若有所悟。

這道題很明顯地是在考驗舉子們治理國政的能力。

大梁以農為本,以農立國,水旱的頻發,無疑會加劇社會矛盾,動搖國本。

而南北邊防,又是困擾大梁多年以來的嚴重的問題,東南沿海倭寇時時進犯,北方重鎮蒙古族時時擾邊。

在第一開前半頁寫下了三代履曆後,張衍四人沒立刻動筆,也沒忙著先打腹稿。

不約而同地先將這道試題又縱覽了一遍,回想著這幾年來張幼雙的教導,先分析題目。

這道題可以大致分為四個部分。即為君之道、治國之道、選任之道和禦敵之道。

若庖丁解牛,將這一道複雜的策問,剖分成四個部分,條理分明,筋骨俱清,接下來再答題就容易多了。

策問固然是為了考驗舉子們的治國能力,但也要注意不能隨意放飛自我,非但要揣摩皇帝的用意,更要揣摩各位讀卷官的心意。

縱觀全文,這道試題的重點昭然若揭。

新帝陳貫以為“人才”才是重中之重,那接下來的破題,則勢必要圍繞選拔人才輔佐君主治理天下為中心。

略一思索,張衍終於落筆!

“臣對,臣聞帝王之禦極也,體君道以奉天心,而後可以建久安長治之業。肅臣紀以奉天職,而後可以成內修外攘之功……”

“故君道常主逸……”

“人臣者天之所命,以左右一人,而分理庶政者也。其分卑,其事賾,故臣道常主乎勞。”

這樣一來,就是從君逸臣勞,君臣職責這個切入點來破題,緊緊扣住了“人才”這個中心思想。

張衍閉上了眼,眼前又適時地浮現出了張幼雙曾經對他們說過的話。

大梁,或者說從古至今以來,學者和官員可以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但人們卻賦予了學者承擔政務,處理政務的資格。

人們講求官員的人文修養,卻不講求官員的技術效率,這是一種與官員任務風馬牛不相及的學問。

這種學問的重要意義,在於為這些職能提供文化粉飾方麵。*

那一瞬間,張衍從未這般清楚地觸摸到了俞先生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所身體力行在做的事。

改革這以道德,以“禮”,以“人文修養”為中心的,低能的政府結構,低下的行政效率。

所以難怪當初俞先生會力排眾議請娘親來書院教書。

又為何……俞先生和張幼雙這二人會走到一起!

隻是,若是這般直抒胸臆,剛正敢言,無異於是飛蛾撲火的行為!

因為這意味著要動搖大梁的立國之本!古往今來,哪一朝不是以“四書”中的倫理道德為統治帝國的主宰?

他身為儒教門生,敢這樣寫,相當於公然違抗聖賢的教導,無非是自尋死路。

這樣寫,他這張卷子能不能呈到禦前都未可知。

張衍深吸了一口氣,大腦飛速運轉間,已有了簡單的腹稿。

究其原因,這些社會問題的出現,在於“任之未當而擇之未精”。

為此,官員的考核升調需要做到完全的透明、公正、公開。選拔人才時,要“不拘選用之途”,不拘“遷轉之格”。

……

三月十五日一早,張幼雙也出了門,在張衍他們努力拚搏的時候,張幼雙乘坐馬車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七繞八繞,隻為了一件事。

此時天色未明,夜色深沉,風燈照夜。

初春的夜風,是浸骨的涼。

“師傅還有多久?”張幼雙扶著車廂,揚起嗓門大聲問。

車夫笑道:“前麵就是了,娘子稍等,我尋個下車的地方。”

馬車緩緩在巷口停住,張幼雙跳下了車,四下環顧了一眼。

京城的風吹動發絲胡亂在臉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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